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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今夜給你添兩道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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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今夜給你添兩道新傷

不過外頭的波譎雲詭,越棠都一無所知。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在清晨的啾啾鳥鳴中醒來,四野之音嘈嘈切切,意趣盎然,有那麼片刻,幾乎要忘記自己是來送葬的。

不過失神也只是一瞬。調開視線,滿目白茫茫的陳設很快將她拉回現實。

然後就是按部就班地起身,啟程。出京城後向西北走,地勢一路拔高,隊伍行不了太快,一日行進四十裡,還要走上兩整天,才能抵達鐘壽山皇陵。

越棠在車中坐著,反應要遲鈍些,所以午後隊伍停在半道上時,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察覺到異樣。

“又怎麼啦?”她示意雙成陪她下車,一邊嘀咕道,“太史局是怎麼合日子的?如此坎坷,多半是看天象之人道行不夠。”

下車後向隊伍正前方遠眺,可盛日淩空,遠處皆陷在一片刺目的光暈裡,瞧不明白,只知道大約是被什麼人攔住了去路。

雙成緊張地護在她身前,”王妃,您是最尊貴的目標,還是上車躲一躲吧。“

越棠卻撥開她,示意邊上的侍女拿傘來,“開玩笑,堂堂親王的靈柩在此,難道還有人敢放肆嗎?”

越棠雖沒出過遠門,但紙上談兵的知識很豐富,算算路程,此刻應當已行到京畿的萬年縣。萬年縣北接黑水山,翻過山去便是浩瀚的草原,北翟強盛時歲歲來犯,於是萬年縣歷來有重兵囤守。

既然國朝最精銳的武裝力量都在此,其它野路子山賊,在萬年縣內根本沒有生存空間。

何況隊伍裡還有羽林軍護送,安全是不用擔心的。越棠讓侍女打著傘,一道往隊伍前端走,漸漸踅摸明白了狀況。

攔住前路的不是鄉野間的遊勇,竟是些莊稼戶。

走得稍近,還能聽見兩方交涉的聲音:“......爾等有何訴求,本官可代為轉達府尹。但今日有皇命在身,不可耽擱,諸位請立即退避。”

是宋希仁的聲音,對待升鬥小民的口吻還算客氣,沒有仗著身份壓人。越棠對他的印象稍好了一些,想再湊近觀察究竟在鬧什麼,斜剌裡忽然伸出一隻胳膊,橫亙在她眼前。

越棠來不及驚訝,便聽那人涼涼地說:“王妃此刻不宜露面,請止步吧。”

是趙銘恩,雖依舊不露真容,可脖頸上堂皇是她昨夜的傑作,侍衛的甲冑都遮不住。靈秀的兩個字配上他冷硬的形象,荒謬極了,越棠一眼掃過去,叱責的話語立刻化作“噗嗤”一笑。

“趙銘恩,今天有沒有人誇贊你的造型不錯?”

趙銘恩已經習慣她的說話風格了,沒接茬,壓低聲音重複,“王妃留步吧,一切有朝臣與侍衛周旋。”

越棠自然不會聽他的,自顧自往前走,趙銘恩又不敢真碰到她,橫亙在前面的阻攔便形同虛設。見她昂首走過,趙銘恩既氣悶又無奈,只得跟著上前去。

越棠本以為這些萬年縣的莊稼戶們是遇上了天大的難事,逼不得已,才會如此冒進。可細細聽,彷彿又不是那麼回事兒,當頭的那老漢,竟執著地懇請宋希仁去見什麼人。

“官爺,那是位貴人,如今歿了,咱們實在不敢料理......還請官爺能派人接過手,咱們日日懸著的一顆心,才能放下啊。”

莊稼人不善言辭,壯著膽子向官府中人陳情,口條愈發不利索,越棠聽了半天才勉強搞清來龍去脈,原來是左近村子裡有個外鄉人歿了,老漢們擔心那外鄉人身份尊貴,會給村子裡招禍,這才著急攔下路過的官府車駕,想請人將那大麻煩帶走。

“村中有身份不明之人,爾等可以去報官,待官府查清楚事情來龍去脈,自有論斷,絕不會冤枉無辜之人。”宋希仁還在耐著性子解釋,“某眼下有皇命在身,請諸位退避,否則羽林軍的刀槍,會比某的言語可怕許多。”

越棠舉目望,宋希仁的身後是浩蕩綿延的陣列,對上那群手無寸鐵的鄉野人,像是車馬在螻蟻前停住腳。

可他一點不囂張,持旌節而立,神色淺淡,文質彬彬的口吻,卻透著凜然不可犯的浩然氣。弔祭使雖無特定品階,高低也是代天子行事,在天地祖宗面前,是天子乃至朝廷的顏面,宋希仁這樣的格調風骨,簡直再完美不過。

越棠遠遠觀,細細品,不由嘖了聲,心道他這幾年升這麼快,果然有幾分核心競爭力。

她喃喃感慨了句“還不賴”,聲息細弱,卻還是被身後的趙銘恩聽見了。

他登時出聲,口氣冷漠又嫌棄,“王妃身居高位,言行舉止更要注意場合。”

越棠神思歸位,不滿地說:“你是嫌脖頸上的烙印還不夠醒目嗎?若再多話,我不介意今夜給你添上兩道新傷。”

聽聽,不合時宜的話張口就來,卻完全沒有羞恥感,倒是他自己心緒翻騰。趙銘恩放棄和她計較了,轉開眼,去留意前頭那幾個攔路人的動靜。

宋希仁一篇話,那群莊稼戶連連求饒,卻仍不肯走,一口咬定死在村裡那個人非同一般,他們擔待不起。

“好叫官爺知曉,那是位年輕郎君,月餘前闖進咱們村時就剩一口氣了,渾身都是傷。現在想想,那郎君真古怪啊,都傷成那樣了,卻不叫請郎中,也不叫知會官府給他家裡人報信兒.......唉,咱們也是......收了他些許好處,又看他可憐,才依了他的意思,收容他不聲不響地住下,只等他養好了走人,也算是救人於水火功德一件。可誰知昨夜裡那郎君竟忽然歿了......”

莊稼漢生怕落罪,著急分辯前因後果,一氣兒說了這許多。喘口氣,又從兜裡掏出個物件,雙手捧過頂,試探著朝前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