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迷離又忘情的姿態,簡直能讓人溺斃在這一刻。忽然間,那些孰勝孰負的計較,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他不由俯身,滿懷愛意地親上她,親得專心又虔誠,從裡到外,引出最深沉的勾纏,勾纏得彷彿靈魂相撞,在空曠無人的四野激蕩回響。
兩人都有些理論知識,都自以為占上風,直到這一刻才驚覺紙上淺薄。原來遇上了對的人,渾身上下的每一處都有它自己的想頭,自發地就奔向想去之處,什麼先這後那的步驟,全都忘到天邊了,緊緊地相貼,重重地解渴,反正就是那麼回事兒。
親夠了分開,越棠趁他緩神,勾住他的腿一個翻身,好容易做上了主人。她一下就握住了致勝的命門,隔著貼身衣物,也不影響她來回搗騰得歡實。一邊居高臨下地睥睨他,“小樣,還敢咬本王妃。”
趙銘恩忍著沖動捉住她的手,又一次天旋地轉,輕松將她撂在身下,“記吃不記打啊,王妃。”他悠悠低語,“只要奴願意,王妃便全無還手之地,從前是奴好脾氣,任由王妃調理,今日便一併算總賬吧。”
他身上只剩寸縷,她的衣衫卻仍完完整整地掛在身上,這鮮明的對比,令他覺得很不公平。他伸手去扯她的衣襟,垂眼一掃,忽覺這樣似乎更有種野性的美,彷彿等不及,所以由它半遮不掩,著實癲狂。
也算是出其不意地,他發掘了自己離奇的嗜好,熱血上頭,俯身從她頸側一路親下去。在山間留戀往返,再從山蜿蜒著南下,水草豐美,遍地生春。
越棠茫然睜開眼,見他伏在那兒不知踅摸著什麼,忙赧然扯了下他的肩,“別看......”然而他沒動彈,反而伸指頭在溪口盤弄了兩下,直令她頭皮發麻。那種感覺說不好,他反反複複地盤弄,她只覺無力又興奮,只能無措地喊他的名字。忽然地一下,他的口舌覆上來,愈發靈巧地撥動著,她大驚,想喊叫,然而很快地便被一把浪拍在了沙灘上,喊聲驀地窒在了嗓子裡,有片刻的失神,什麼聲響都聽不見了。
他的臉移到了她上方,越棠抽著氣問:“這是什麼路數?”
“管它什麼路數。”他抹了把臉,“王妃快活嗎?”
快活就好啊,不枉他最後一絲為奴的自覺,伺候得她舒服了,終於可以施行終局大計。過程實在很不容易,曲徑幽深啊,哪怕一場疾雨才將小徑沖刷得水流四濺,行進得仍很艱難。半路上她捶打他,嚷嚷著讓他滾,趙銘恩僵著牙關說快了,然而這“快了”,大抵是個虛數,總之最後大功告成時,兩人都有去了半條命之感。
越棠如釋重負,於趙銘恩而言則是使命達成的狂喜。他食髓知味,恨不能立刻再戰一場,可惜她的體驗不太美好,只得暫時按捺,但沒關系,還有那樣漫長的將來留給他們摸索契合,不急於一時。
他朝外看了一眼,天上的陰雲不知何時散去了,已是夕陽斜照的光景,廟門上落進一道黃澄澄的光瀑,明暗交替間,連狹小的棄廟都顯得靜謐而深廣。
時光彷彿凝滯住了,越棠不太想說話,伏在榻上閉目緩神。趙銘恩這盤菜終於是被她吃到了肚裡,沒有對比,她也說不上口味算不算好,但必須承認,除了最後那一陣兒,整體還是很快活的。
只是不太想面對睜眼後的情形,不計後果的一場放縱,事後比事前更需要勇氣。然而不遂她願,身後的人不知何時貼了上來,環著她低聲喚王妃,適才略帶些癲狂的蠻橫與躁動都不見了,語調溫和繾綣。
“明日便隨孤回京吧,好不好?”
越棠訝然回頭,嗬了聲說:“才完事就開始稱孤了,殿下的目的性未免也太強了吧,佩服佩服。”
他則大言不慚,“孤此行的目的就是獻身於王妃,孤知道,相較於太子殿下,王妃更喜歡趙銘恩,孤便如王妃所願,王妃不高興嗎?”
越棠曾勸自己,陪他玩一場沒什麼,或許她對趙銘恩念念不忘,正是因為曾經求而不得呢,若是得手,說不定就不稀奇了,反倒能輕易放下。沒想到他比她的算盤還精,人還沒下榻,趙銘恩就已經死了。
越棠無言以對,但心意堅定,“殿下的戲既然演完了,那就盡早回京吧,但我是不會隨殿下回去的。”
太子沒料想,哪怕有了肌膚之親,她依舊是這個態度,一時有種白瞎了他的貞潔的屈辱感。
太子忍著屈辱問她為什麼,越棠無奈道:“殿下自己都說了,相比太子,我更喜歡趙銘恩。殿下明明知道,何必再問。”
太子咬著牙說:“孤在群臣面前是太子,但只要你喜歡,在太子妃面前,孤可以永遠做趙銘恩。”
“我告訴過殿下了,我做不成太子妃。”越棠邊說,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衫,將裙帶仔仔細細地繫上,“我是個膽小的人,不願帶累家人一同冒險。殿下抬愛,我很感激,但不必了,我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
膽小的人,會事無巨細地設計這一場雲雨,在青天白日裡縱情任性嗎?太子不相信她的說辭,她分明動心,也有為了快樂豁出去的沖勁。
“那日在瓊山,孤便說過孤會說服父皇,也能讓你順順利利地成為太子妃。話有些長,當日未來得及說完,本想過兩日再慢慢同你解釋的,結果你倒好,幹淨利索地跑出了京,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越棠當日便不信他的話,今日也無動於衷,“殿下不必再在執著了,我問過爹爹與阿孃......”
“孤出京前,曾拜訪過右僕射。”太子忽然打斷他,“孤向右僕射及夫人剖白心跡,已經得到他們的首肯了。”
越棠這才動容,他竟能說服爹爹與阿孃?她駭然問:“殿下別不是仗東宮權勢壓人,逼我周家上下就範吧?”
太子倒揚唇笑了笑,“這話若叫右僕射聽見,只怕會惱你誣蔑他的人格。”
其實太子的計劃,並不是什麼出其不意的妙計,他將婚事當作一樁朝政,佈局的乃是將來十數年乃至數代的朝局。
太子要立睿王的遺孀為太子妃,唯一的阻礙是禮法綱常。中書門下是第一道坎,外朝無人願意擬詔,那這詔書便不必從中書門下走。
太子說:“先帝設翰林學士院,便是因不願總受外朝掣肘,選親信文士充知制誥,直接為帝王草詔,這便是所謂內朝。若再往前一步,在內廷設樞密史,詔書直接送至六部九寺,便可越過宰執,執行內廷詔令——孤上月便向父皇進言,樞密史如今已然履職了。”
第一道坎邁過去簡單,至於令下後遭遇的百官口誅筆伐,這是第二道坎,便要多費些時日,非一日之功。
“百官也是人,他們在朝為官,為國為民,卻也有家小要養育,總得為自己考慮。先前查鄞州之亂,正好給了孤一個契機,漕運、河道、船工、鹽鐵,這些都要大刀闊斧地整改,而這些又是最耗費銀錢的衙門。孤算過了,國朝明年歲鑄三十萬貫銀錢,至少會有二十萬貫投於此,若銀錢流向的地方,皆是孤的親信,你說還會有多少人閑得發荒,來管孤娶誰做太子妃?”
太子見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便知道她聽進去了,欣然道:“當然不止於此,譬如世家子弟,坐擁家族累世兼併的土地、廣積的田産,朝廷那一二俸祿,並不很看得上,大約不那麼容易被孤收買,可一旦漕運、鹽鐵引都會悉數收回朝中,世族的錢糧命脈大大受挫,便不是那麼回事兒了。何況國朝漸興科舉取士,寒門子弟雖還不能與世家分庭抗禮,但孤已請旨父皇,近年多加開恩科,新人替舊人,這總會是大勢所趨。”
這第二道坎,不是一時之功,但樁樁樣樣已然鋪開。鄞州之亂將往日朝廷脆弱的平衡撕開了道口子,在長公主的協助下,漕運、河道上的積弊逐漸攤開,百廢待興,未來可期。
至於最後的身份問題,武皇曾於感業寺出家,楊妃以祈福之名得道士度牒,不外乎是借神佛之名,舍舊身得新生。太子覺得太和宮就很好,睿王妃去鍍層金身,有了堂皇的幌子,大家面上過得去,也就行了。
太子看著她,輕聲說:“一切新貴都會皇權的附庸,孤會成為國朝最有權勢的太子,孤願意娶誰便娶誰,那王妃,你願意做孤的太子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