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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朱夫人回去後,就歡天喜地的跟週二舅訴說這個好訊息。
週二舅正在看書,聽完皺眉道:“那何彥之我雖不熟,卻也見過一回,的確是風流俊秀好人物。可拖到如今還沒成婚,想來是故意挑剔,該是個不好相與的刁鑽人物,就我們二丫頭那模樣性情,人家怕是看不上她,她也拿不住人家。”
朱夫人不樂,覺得丈夫看輕了女兒,“我們二丫頭怎麼了?雖不至絕色,也是個妍麗可人兒。男人嘛,說是要絕色,實際就是怕人給介紹醜婦,只要稱得上美,也就沒有意見了,何況我們二丫頭知書達理識大體,沒有看不上的道理。”
週二舅搖搖頭,書卷抵著下巴思索後,靈機一動道:“女子才色並茂最難,何彥之要的婚事,是輕德而重色,他若真只要個絕色,那還好辦了,我看春兒倒是比我們那兩個丫頭合適!”
朱夫人兩條柳眉倒豎,啐了他一口,罵道:“呸!虧你想的出來,給人一個頭婚的年輕公子介紹個二婚的絕色寡婦,你可真是個好舅舅啊,一心向著外甥女,可她薛喚春是你周家的什麼人?她姓周嗎?好親事給了她,你們周氏也落不到半分好處,還不如想想自家丫頭。”
週二舅皺著眉,不再理她,單手背後,轉身站到書架前自看書去了。
朱夫人討了個沒趣,一扭身又去看女兒了。
梧桐苑乃當初喚春母親出嫁前所居之所,精巧別致,有個五六間房屋,前廳後舍俱全,喚春和響雲各住兩間正房,其餘的便是丫鬟婆子們所居了。
喚春此來金陵,只帶了一個自幼跟隨的陪嫁婢女弄珠,其他婢僕則都留在了梁家。
周老夫人得知後,便又給了她一個自己身邊的婢女彩月,來照顧姐妹二人的飲食起居。
喚春看著屋中的一應陳設,東頭安著一張螺鈿描金床,掛著紫紗帳幔,旁邊是兩扇雲母翠屏風,西頭花梨木書案上擺著數方硯臺,紅木插屏,桌椅錦杌,擺設齊整。
彩月目光掃了一圈,嘖嘖道:“老夫人是真心疼娘子呢,那兩扇雲母翠屏風,四姑娘鬧著要了好幾回,老夫人都沒給,沒想到舍了娘子。”
喚春淡淡笑著,也不言語。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彩月點上了燈,弄珠鋪疊著床被。
喚春梳洗後,隨便披了件衣服,坐在書案邊鋪紙研墨,就著燈火給豫章那邊寫信。
雖說已經沒有關繫了,可既然到了地方,還是該給梁家報個平安,再問問宣哥兒的近況,雖然梁家大概也不會再給她迴音了。
來金陵的路上她總在想,自己這個母親是不是太狠心了些?別人都能守住,怎麼就偏她守不了?
可她是個正常女人,也會渴望丈夫的柔情與憐愛,晚上一個人孤枕難眠的空虛與寂寞,就像一隻在暗地結網的蜘蛛,默默爬滿她心中的每一個角落。
即便她不需要以身體取悅於人,卻也會渴望別人用身體來取悅於她。
最開始的時候,她因這個發現而恐懼無助,她唾棄自己那幽微的慾念,為此感到羞恥而痛哭,卻難以遏制它們像野草般瘋狂蔓延滋長。內心最不可說的醜惡,就那樣被她自己的寂寞一點一點勾出來了。
可在人前,她依舊是一個端莊賢德的名門淑女,淑女是不會有人慾的。
喚春突然笑了,信,也快寫完了。
這時,薛響雲興高采烈地回來,急不可耐的跟她分享自己剛剛路過大舅母的梅山苑時,意外聽到的周徽華跟婢女的謀劃。
原是那周徽華回去後,心裡仍不服氣,正籌劃著十五那天,也要精心打扮一番去遊秦淮,定要把周令婉給比下去,再把被截胡的親事給截回來。
喚春意味深長一笑,何彥之年紀輕輕就已是晉王入幕之賓,名冠江左,風流特出,她在豫章都有所耳聞。日後晉王登基,何彥之前途不可估量,這樣的人物,誰不想要?何況周徽華那般心氣高。
“我還聽到四姐姐說,那些名士都是‘非湯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就二姐姐那種儒家規訓出來的小家碧玉,還指望能拿下風華江左之冠的何彥之?別看她年紀小一些,可比二姐姐機靈討巧多了,何公子見了,指不定喜歡誰呢。”
喚春抿唇不語,自顧自寫著信。
響雲望著她,糾結半晌道:“阿姐,我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二姐姐,四姐姐的陰謀啊?”
喚春搖搖頭,事不關己道:“這是她們自家的事,我們初來乍到,多這嘴幹什麼?倒顯的像我們在挑撥離間似的,這些事,你聽聽就忘了。”
響雲便不說話了,手上拿著一個玉連壞擺弄著,過了一會兒,又道:“阿姐,外祖母不是讓你十五的時候也去遊秦淮嗎?這可是你在金陵城的第一次亮相,可想好要如何一鳴驚人,迷倒那些公子王孫了?”
喚春的信剛寫完,正往信封裡塞,聽了這話,竟是撲哧笑了出來。
“我一個寡婦,哪兒能跟你們這些年輕女郎比?誰家好人兒能看上我一個寡婦?”
響雲搖搖頭,走到姐姐身邊,靠在她的懷裡道:“阿姐這般貌美,縱是守寡也是金玉般的人物,切不可妄自菲薄,殊不知將來會有大造化呢。”
喚春淡淡笑著,心裡卻想著,等她在金陵站穩了跟腳,早晚是要想法子把宣哥兒給奪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