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春自也清楚她們姐妹處境艱難,所以她才更不敢輕許婚事,原本她頭婚低嫁,就已經夠掉價了,現在是生怕自己這個姐姐再嫁不好,更影響妹妹嫁個好人家。
她摸了摸妹妹的頭,強笑道:“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害了你。”
響雲嘆道:“像梁姐夫那樣寵愛姐姐的,大約是很難再得了。可姐姐真的不考慮謝郎嗎?畢竟好男兒實在難得,謝郎人才也不算差。”
喚春默然迴避著這個問題。
她這輩子算是比較好命的,前夫除了門第不高,對她算是無可挑剔了。
前夫臨終前,還在擔憂世道這麼亂,她一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又生得這般貌美,怕自己死後,他們孤兒寡母會被族人欺辱,便主動提出讓她改嫁,趁著年輕早些再找個男人依靠著,替他保護她。
她是個頂無用的人,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她沒有辦法自立,只能靠嫁人依附丈夫。
像她這樣出身高貴,容貌美麗的女人,是需要靠男人的權勢與財富來供養的。當然,她也只會選擇那些有能力供養她的男人。
可想嫁一個有權勢、有財富,同時又合心意的丈夫是很難的。
有財富的,可能是她前夫那樣的地方豪族,門第不高。有權勢的,從來不缺年輕貌美的女人,未必看得上她一個落魄貴女。至於愛不愛的,只要是她自己選擇的丈夫,她以後都會真心誠意地去愛他。
喚春道:“謝郎雖好,可我能再嫁的,或許也不止如此,我嫁的好,以後你才能嫁得好。”
響雲嘆了口氣,見天色晚了,便也回房睡了。
哄走妹妹後,喚春獨自站在窗前,望著蒼茫夜空,一時有些惘然。
今夜有雲,月亮黃濛濛的,在雲霧後若隱若現,那薄薄的光照亮了黯淡的夜,蒼穹就像東府那掉了灰的斑駁粉壁。
喚春驀地想起了晉王。
……
夜深了,蕭湛站在窗前,望著天上的半輪弦月,挺拔的身形浸在那朦朧月影裡,淹得通明。
他對月舉起那鏤金香囊,陣陣異香浮動,細碎的月光透過香囊的孔隙落在他的眼中,像那一夜漾在她眼中的煙火。
翌日一早,蕭湛便傳了許鷀過來。
棲玄寺祈福時,眾貴女中唯有喚春脫穎而出,因近來事多,才暫時擱置了婚事。不想她還沒嫁到東府,人就先睡到了他的床上,讓他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想著一家派一個女兒過來祈福,最終合適的便直接派人登門提親。可週氏卻偏偏派了薛氏的女兒過來,他怎麼能去周氏說要娶薛氏的女兒呢?
薛氏家世高貴,年紀成熟,品行穩重,又能生養,最重要的是,她是個孤女,沒有外戚風險,的確是很合適的妻子人選。
可她畢竟是個寡婦,又與他素無交集,無人知曉棲玄寺祈福的真實目的,他若坦白自己是在祈福時看中喚春,世人就會以為他們是早已私通茍合,暗通曲款,自己才點名要娶她。喚春就會被質疑德行貞潔有虧,於他們二人的名聲都不利。
他以後是要做皇帝的,妻子的身份也會跟著水漲船高,他不可能不在乎名聲。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許鷀來到齋中,向晉王請安。
蕭湛目光睨著案上那一沓棲玄寺祈福貴女名箋,從容道:“這裡面有合適的人選嗎?”
許鷀頷首,“殿下心中不是已經有人選了嗎?”
蕭湛微笑,“許士學究天人,無所不曉,算無遺策,你批命,我便信。”
許鷀面色平靜,提議道:“依老婦愚見,義興周氏或為佳選。”
蕭湛手指輕點著那沓紅箋,笑道:“許士糊塗了,這裡何曾有周氏的女兒?”
許鷀搖搖頭,她心知晉王心裡早已有了決定,此番召她過來,不過是需要她給出一套合理的說辭,來為新主母造勢罷了。
略一思索後,便配合道:“老婦近來望氣,見西南周宅上空有一股非同尋常的雲氣浮動,內赤外黃,皆成鳳凰,此乃大貴之像,或是周氏將出貴人了。”
“是周氏女中有貴人嗎?”
“貴人只是潛於周宅,也未必是周氏女。”
蕭湛點點頭,對許鷀給的這套說辭很是滿意。
“那就這樣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