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又說到蘇靈均的痛處了,她低下眼,強回道:“十九,尚未許人。”
蘇姨母緊跟著解釋道:“只因她父親素來珍愛她,不願她早嫁,才多留了一留,不想遭逢此難,竟真給耽擱下了。”說完,還抹了抹眼角的淚。
周老夫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年紀雖不小了,可她去歲喪父,如今重孝在身,便也談不得婚事了,只寬慰道:“我看這孩子人才好,縱是年紀大幾歲也不算什麼。”
喚春也笑道:“自古好女不愁嫁,何況蘇妹妹這般清心玉映的閨閣之秀呢?”
蘇靈均心中一動,不由看了看這個貌美和善的姐姐。
眾人又親親熱熱說了一遭話後,蘇氏母女告退,僕婦們便送了她們去聽竹苑安置。
聽竹苑遍植翠竹,清靜隱蔽。
蘇氏本家窮酸,今至周家,蘇氏姐弟見府上內外排場,周家給準備的那些住的、吃的、用的,也是頗為驚嘆,直呼開眼。
蘇應贊嘆道:“原來家裡也可以有這樣大、這樣好的花園子,竟跟那仙境寶閣一般。”
蘇姨母看著兒子那沒見識的模樣,白了他一眼,“北方地闊平坦,房宅多方正。江南景緻秀麗,大戶人家都會修葺園林。周氏在金陵這處宅邸算什麼,他們的根基是在義興陽羨,那邊的祖宅只會更大更好。”
蘇應嘖嘖直嘆,“阿孃在吳郡的故居也有這般景緻嗎?”
”那是自然,我們朱氏可是吳郡舊姓,在三吳也是響當當的人家。”蘇姨母談起孃家的語氣不無得意。
蘇應喜道:“如今北方失陷,江左重建朝廷,我們乘勢待時,以後保不準就能出人頭地,也在江左有一處這樣大的宅子呢。”
蘇姨母也信心滿滿,“這話不錯,我們來的路上,還聽到傳言說周宅有神氣,或將出貴人,我們一家就這麼巧住進了周宅,保不準就在我們身上應驗了!”
此時,周宅有貴人的流言已經傳的滿城風雨,漸成鼎沸之勢。何彥之聽聞後,便來了一趟東府。
重陽宴上,劉夫人見過喚春後,便不贊可二人交往。只說薛氏才色過人,終非池中物,不是他配得上的,讓他再考慮考慮周氏的女兒。
何彥之向來清高,不屑攀名附利,所交遊的都是一時才俊。心知母親反對他和喚春交往,哪裡是怕他沉溺美色,荒廢了正務,畢竟他不沉溺美色的時候,也沒幹幾件正務。
歸根結底,母親不過就是嫌棄喚春是個空有高門之名的寡婦孤女罷了,不若周氏豪霸江東,風頭正盛,於是心生逆反,愈發不願接觸周氏的女兒。
近來聽聞金陵流言後,何彥之心中便有了譜,知是晉王已有決定了。
先流言造勢,再遣人提親,那新王妃就是天命所歸了。
“殿下選擇了義興周氏?”
何彥之茫然發問,先前棲玄寺祈福被迫中止,晉王也沒說看上了哪家女郎,怎麼突然留心周氏了?
蕭湛坦然道:“重陽宴上我和周泰聊了幾句,石頭城是金陵門戶,位置關鍵,絕不能有失。周氏跟王氏有姻戚,我對周氏始終不放心。”
何彥之便知曉晉王大約是想透過聯姻拉攏周氏,他搖了搖頭,不大贊可,“周氏宗族強盛,若周氏女成了王妃,周氏便是將來外戚,外戚只要門第合適即可,無需太過強盛。”
可蕭湛自有一段心事,遂擺擺手道:“這你不必擔憂,我自有道理。”
“那王公和大將軍知道殿下的決定嗎?”
雖說續弦是晉王的私事,可畢竟關乎將來外戚問題,若王氏兄弟對新王妃的家世有異議,怕是要費些波折。
“此事我已告知王肅,想來他們兄弟都已經知道了。”
何彥之點點頭,不再多言,周氏雖強盛,但若成了外戚,與晉王利益繫結後,起碼不用擔心他會協助王大將軍造反。
如今當務之急是拉攏盟友抗衡大將軍,至於怎麼抑制周氏,那就是後話了。
何彥之起身,準備作辭時,忽而聞到晉王身上有一股似曾相識的香氣,不由腳步一滯,問道:“殿下換了薰香嗎?今日燻的什麼香?頗為獨特。”
蕭湛怔了一下,手指不由蜷縮了起來,含糊道:“這些都是郡主準備的,我不清楚。”
何彥之若有所思,又嗅了嗅那香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