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雅雅忙說:“大熊快去打水。”
船伕看他們有眼力見:“這還差不多。”
船婆搓了搓手:“我得給他清理血跡,先把衣裳脫下來。”
塗靈和俞雅雅挽袖子上去幫忙。
等溫孤讓的上半身被剝出來,三人屏息愣怔,霎時靜若寒蟬。
“這是怎麼回事?”船婆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用力端詳。
塗靈也呆住了。溫孤讓的身上有許多彎曲的粉色線條,形狀一塊一塊,像是疤痕,卻又說不清是什麼武器弄成的。
船婆咋舌:“他被人割過肉啊……這是割完後用某種藥物或者功法促使肌肉重新長出來,短時間內迅速生長,沒有好好調養,所以留下這些線條……”
就像拼圖,摳出來一塊,再填進去一塊。
俞雅雅眼睛發酸,震得說不出話。
塗靈按住額角,不明白怎麼會這樣。
船婆嘆道:“他究竟經歷過什麼事情,何人如此狠毒,竟然這樣對待他。”
沒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塗靈心中的愧疚愈發沉重,太陽xue跳得厲害,胸膛喘不過氣,她離開屋子,立在廊簷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清醒。
寧檬抱著膝蓋蜷縮在院門旁,瞪大雙眼瞪住地面,口中不斷囈語,聽不清在說些什麼,那神態已近崩潰。
毛茸茸的小雞跟在母雞身後閑逛,四處找蟲子吃。山中麻雀在樹上亂跳,門外不時傳來車馬聲和談笑聲,塗靈覺得奇怪,走出去,立在山坡往下看,樹影重重間,出遊的驢車和馬車斷斷續續經過,婦女老少攜帶香燭、花燈和點心,神采奕奕,談天說地。
怎麼回事?前邊可是冥河。
塗靈下意識想阻止提醒,下坡跟過去,只聽車裡的姑娘們打趣說:“我們女兒家又不考功名,乞巧節拜魁星,究竟給誰拜的呀?”
“給你家兄弟唄。”
“他那點兒墨水,何必浪費香燭錢?”
“那就是給你未來夫婿求功名呀。”
“呸!黃花大閨女,說這種話也不嫌臊得慌!”
聽上去今日像是乞巧節,姑娘們結伴出來遊玩。
可此地偏僻荒涼,遠離市井,既無名勝也無古跡,怎麼會跑來這兒呢?
塗靈在後邊跟著走,不一會兒來到了冥河。但見岸邊小販雲集,貨郎的吆喝聲清脆悠揚,天上風箏點點,少女扯著風箏線笑啊跑啊,河邊大石頭上躺著垂釣的魚友,甚至還有文人墨客吟詩作對,猜謎解字。
原本清淺的河面碧波蕩漾,竹筏與小舟悠閑地飄浮其間,楊柳如蔭,荷香陣陣。
這還是冥河嗎?
塗靈抬眸眺望遠處,對岸巍峨的廟宇佇立在山頂上,香火嫋嫋,遊客熙熙攘攘。
清涼城不見了。同樣的地點,亡靈之城卻變作生機勃勃的紅塵人間,真是匪夷所思。
塗靈想起來時的兩輛馬車,四下張望,忽然聽見馬兒嘶叫,塵土飛揚,一駕眼熟的豪華馬車賓士而來,從她身旁經過。
駕車的人一襲紮眼紅衣,玄色內襯露出,花紋似銀線繡成,他黑發如瀑,戴了鬥笠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下半張臉,唇角揚起,妖冶鬼魅,一時間雌雄難辨。
擦身而過的瞬間,他轉頭面向塗靈,嘴唇微啟,笑著說了句什麼,但塗靈完全沒有聽見。
她返回船伕的農舍,溫孤讓的傷口已經清創完成,船婆用紗布將他的眼睛包起來,幽幽嘆道:“他開始發燒了。”
大熊束手無策,抱住自己的腦袋使勁摳頭皮。
俞雅雅也萬般焦急:“現在知道生陀有用,可上哪兒湊齊三味藥引呢?平白無故的,也不能跑到大街上抓著人問,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在哪兒,最大的惡人又是誰?更何況善良這種名聲是可以裝出來的嘛。”
塗靈想了想,從虛懷拿出彌燭:“也許它可以為我們指明方向。”
俞雅雅湊近端詳:“真的嗎,離開清涼城還能管用?”
船婆和船伕也圍了過來:“這可是彌燭,只要點燃它,就能帶你去心中所想之處,尤其遇到鬼打牆和幻境,它便是逃生的最佳幫手,若探險尋寶,它比地圖和羅盤還管用!”
俞雅雅撓頭,胳膊肘杵了杵塗靈:“休息一晚,明天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