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溫孤讓周身霞光蔓延,大家彷彿看見一個幻象,在他身後出現巨大的手印,不斷膨脹,大到能夠遮天蔽日,所有人都在手掌之下,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像被剝奪了自身的存在,比毀滅還要可怕的空洞和虛無將人包圍,意識脫離肉身,飄蕩在世間找不到落腳之地。
什麼都沒有,自己彷彿也沒有了。
“啊——”
瑤池棋子紛紛發出絕望的哀嚎,被未知的恐懼擊潰。
三災還在抵擋,冷汗淋淋,他們造過無數的孽,打敗過無數的對手,可從未接觸過如此抽象的功法。
剝奪存在,比死還難受。
“別再念了……”瑤池老七哀求。
大音咒轉變音調,更加奇異的感覺來了。
長年累月被醃入味的貪嗔痴抽絲剝繭般被淨化,像陳年汙垢被至潔之水洗滌沖刷,全新的認知將他們打碎重組,全新的自己塑造完成,戾氣散盡,內心如嬰兒般澄澈,一種沒有被人世汙染過的純淨塞滿胸膛。
當大音咒停下,大手印消散,瑤池棋子圍繞在溫孤讓身旁,跪坐在地,姿態虔誠得堪比拜佛。
有人痛哭流涕。
他們剛才像是真的看見了菩薩,普渡眾生的菩薩。
三災筋疲力竭癱坐原地,大口喘息,目光發直。
溫孤讓伸出手,輕輕覆在老將額頭。
老將身體一顫,匍匐下去,止不住地抽噎。
“……”
賈仙已然目瞪口呆。
俞雅雅問:“剛才發生了什麼?境哥他……”
賈仙擦了把汗:“大音咒好厲害。”
溫孤讓走向麻木的塗靈,伸手抱住了她。
“我不是你的意念,也不是你的附屬品。”他低聲說:“我是真實存在的人,有屬於自己的思想,能感受到嗎?”
塗靈沒有應答。
“我不知道荒胥所言真假,但無論你是塗靈還是古宙,無論你要對付反教還是飄渺境,我都會堅定站在你身邊,我只跟你一夥兒。”
塗靈抬手撫摸他的背脊和後腰:“你的血肉和心髒是重新長出來的,不管從前如何,現在的你已經是全新的人。”
溫孤讓做深呼吸,抬眸掃向四周:“等抓住荒胥,好好審他。”
塗靈屏息閉上眼:“不用了。”
溫孤讓微怔:“為什麼?”
“蛇蠍之人,即便當真知道些什麼,從他口中說出的話你敢信麼?”塗靈松開他,牽起蠻蠻的手:“我想回牛頭山,特別累,走吧。”
賈仙有氣無力:“我的馬……”他指著周遭眾人:“我們安安分分上路回家,招誰惹誰了,一群死了爹的鼈孫,非要跟我們過不去,還殺了我的馬……狗娘養的,弄死你們都不解恨!”
俞雅雅和蠻蠻走向四分五裂的馬車拿行李,塗靈見賈仙這麼難受,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問問:“弄死狗娘養的,會好受點兒嗎?”
賈仙瞧著馬兒的屍首抹眼淚。
塗靈瞭然,點點頭,身子一轉,竹棍從袖中射出,直接穿透了俊王的喉嚨,他搖扇子的手繼續搖了兩下才僵住。
“王爺!”後邊的親信隨從剛做反應,下一刻也被分解而出的竹節人割斷了喉嚨。
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是剛剛改名姜影的豆芽。
她看著瞪眼倒地的俊王,就在昨日,無執真女的預言給了她明朗的未來,她會成為俊王的左右手,還會穿上官服踏入前朝,那麼真切美好的未來,幾乎唾手可得,怎能功虧一簣?
“不能死……”豆芽撲向俊王,雙手用力按壓他頸脖的血窟窿:“預言不會出錯,斷不可能出錯……我要做大官,我要位極人臣……你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