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走在路上,我回頭望望那抹仍然立在茅屋前的身影,問觪:“你與白叟說了什麼?”
觪得意地一笑:“為兄方才向白叟請教了開渠之術。”
“開渠之術?”我驚訝地看他:“請教得如何?”
觪額頭揚了揚:“大致會了。”
會了?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他:“可阿兄進去不過兩個時辰!”
觪卻愈發自豪地笑,看著我,慢條斯理地說:“姮,學問者,學在己,什之九也;問在彼,什之一也。”說著,他一臉高深地摸摸我的頭:“阿兄在濱邑並非碌碌無功。”
我無奈地笑,拍開他的手,整理頭發。
這時,一名隨從前來,問觪什麼時候啟程。
觪看看天色,對他說:“時辰不早,我等稍候便啟程。”
隨從應諾,朝水邊跑去。
觪轉向我,說:“姮,秋覲在即,為兄須往宗周。我方才與子熙商議過了,他送你返國。”
“嗯?”我愣住,看向身後的姬輿。
他看著我,噙起預設的微笑。
我轉向觪,疑惑地說:“既是秋覲,輿也須返宗周,阿兄為何不帶上我?”
“姮,”觪停住腳步,看著我,面色微微沉凝:“你此次出來,一路多有兇險,連為兄也護你不住,又怎敢再領你再往別處?且,”他的聲音突然一輕,瞅瞅姬輿,湊在我耳邊說:“子熙與我不同,他尋婦而來,天子許他告假一月。”
這話本身沒什麼,被觪一說,竟帶著些曖昧的意思。我的臉突然有些發熱,不自覺地想回頭望望,又僵硬地打住。
我瞪觪一眼,他卻笑了起來。
“姮,”過了會,他斂起嬉笑,雙手握著我的肩頭:“寺人衿與車駕都在虢國,你……”他略一停頓,看了看姬輿,繼續說:“你不必往虢,我命他們在管等候。你先返杞國,待為兄覲見過天子,很快就會回來。”
我沒有說話,心裡明白他的意思。的確,這次我出了這麼大的麻煩,跟著觪去宗周,他免不了要時時分神來照顧我的。其實宗周並沒有什麼好期待的,特別是王宮裡的人,我一點也不想見,只是,好不容易和觪團聚了不足一日,又要分開,心裡不住感到莫名的失落和擔憂。
“姮?”觪低喚道,手上微微用力。
我勉強地頷首:“諾。”
觪這才露出笑容,摸了摸我的頭。
舟人將長篙往岸上一撐,大舟動了動,緩緩離開岸邊,小童們笑鬧著沿著岸邊追逐。
觪站在舟首看著這邊,太陽在他背後照來,晃晃的刺目,我一手遮著眼睛,一手不住地向他揮。
大舟漸漸遠去,我的手臂痠痛不已,終於停下。
剛才臨別的時候,觪把要叮囑的話又對我說了一遍之後,竟鄭重地拍著姬輿的肩膀,嚴肅地說:“今後,她交託與你了。”
我又是一陣沒來由的窘……
水邊一點遮蔽的樹蔭都沒有,太陽打在臉上,炙炙的。
回頭,姬輿站在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望著大舟離去的方向,目光深遠。
少頃,兩人目光碰在一起,我笑笑,走到他面前。
“輿打算何時啟程?”我問。
他剛才讓觪把自己的從人也帶走了,只留下舟人丁和他的大舟,似乎還想逗留。
姬輿微笑,沒說話,拉起我的手,慢慢往回走去。
那手握得緊緊的,似能感覺到其中的脈搏跳動。
“姮出來不是想散心?”姬輿問。
我點頭:“然。”
姬輿轉頭看著我,長睫下,眸光瀲灩生動:“便多散心幾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