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背叛他的徒弟,死在自己手裡也好,總比凝凝那樣被一個妖騙去了好……想到凝凝,宋林澤的手驟然縮緊。
喉腔能夠吸入的空氣瞬間減少,水儀更加難以呼吸,生理性淚水不自覺溢位,她垂下眼瞼,盯著宋林澤扭曲的臉,一陣悲痛湧上心頭。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想奪回那兩樣法器,勸他回頭,曾經愛護她的師父當真要她死……
水儀閉了閉眼,察覺到脖子處的手更加用力,她心髒狂跳,眼珠轉動,依稀見到雲霧散開後,不遠處的兩個身影。
袖中掩藏的黑玉法器十分冰涼,也抵不過她此時的身體冰冷。
水儀放開扒著宋林澤的手,艱難喊出一聲:“師、父……”
放棄吧。
她嘴巴蠕動,卻無法發出聲音,眸光裡倒映出被一塊塊碎石砸碎的小仙小妖,她勉強牽起一點笑,用盡全力甩動胳膊,衣袖翻飛,一樣閃著冷光的東西從她袖中飛出。
宋林澤一瞬間反應過來那是什麼,表情立時變為暴怒。
他停止欣賞水儀死前的模樣,而是無情地用力,一邊感受著掙紮的身體漸漸停下,一邊注意著剛才被水儀奪走藏起來,又丟給蘇驚鵲二人的法器。
怒而揮手,一道法力立時撲向法器的方向。
一抹亮光在漆黑雲霧和不斷砸下的石塊中極為顯眼,蘇驚鵲甫一注意到,震驚地看向水儀,在宋林澤手裡已經沒了生息。
她捂住嘴。
季輕枝眸光陰冷,立刻上前接住法器,毛筆握在手裡讓他安心幾分,下一秒,立刻抬手與撲面而來帶著邪氣的仙法對上。
兩道力量對上,頃刻間照得四方大亮,又是一陣震碎天地的轟鳴,黑雲滾動,碎石在封希海如流星一般墜落。
蘇驚鵲瞪大眼睛,瞳孔倒映著碎石流星之中,一股法力開始敗退,波光越來越小,即將被另一股法力吞併。
濃重的鐵鏽味縈繞在鼻尖,那隻環抱著自己腰部的手在微微發抖,即使已經盡力剋制,她依舊能夠察覺出來。
她轉頭看了季輕枝一眼,恰巧與他的視線對上。
他蒼白幹涸的嘴巴勉強翹起一抹弧度,注視著她的眼神明亮而沉重。他忽然收回手,嘴巴一張一合,說的什麼,蘇驚鵲已經聽不見了。
蘇驚鵲只見到他胸前的傷口越擴越大,面板碎裂,骨肉裸露,清晰可見它還在跳動。巨大的力量從他身體中間迸發出,熱氣燻得蘇驚鵲頭昏腦脹,眼睛刺痛。知道季輕枝在做什麼,她緊緊扒著他不鬆手,不斷搖頭。
片刻,她閉上眼睛,奪過季輕枝手中的毛筆,腦海裡回憶她在仙域邊境那塊詭異石頭上寫下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氣,拿著毛筆一筆一劃寫著宋林澤的名字,大喊道:“宋林澤!住手!我讓你住手!”
她當時保持著一絲清醒,留了個心眼在宋林澤煉化的那塊石頭上寫下他的名字,也想過會沒有用,可到現在,沒用也要試一試。如果宋林澤用廢料煉化的東西都能控制別人,那麼她手裡原本的法器,定然也能夠做到。
倘若真的有用,季輕枝便不用死去。
蘇驚鵲只是抱著拼死一試的心理,然而出乎意料,迎面而來的足以將她和季輕枝掩蓋的法力當真停下,慢慢偃旗息鼓,直至消失不見,露出後面,神情迷茫的宋林澤。
他好似沒了力氣,手心一送,被他掐著的水儀立刻像失去控制的木偶墜落進封希海的無盡深淵,轉眼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層層滾動的雲霧和四處飛散的落石之間。
季輕枝神情一頓,身上皮肉卻並未停止碎裂,已經有裂痕爬到臉上,滲出一絲微光。
他眼睛死死的盯著宋林澤,只見他此時的表情與當時蘇驚鵲被他控制時別無二致。
可……一定有哪裡不對。
蘇驚鵲渾身顫抖,沉溺於震驚之中,滿眼不可置信。她看到他手中的硯臺,緊張到喉嚨滾動,嚥了好幾口口水,複又開口:“宋林澤,把靈雲硯還給我!”
說完這句,她捏緊季輕枝仍舊在破碎的掌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宋林澤,見宋林澤抬起腳,她趕緊加了一句:“不許過來,用法術把靈雲硯遞來!”
宋林澤邁腿的動作立即停下,十分聽話的翻轉手心,運起一道法力,卷著不斷閃爍的靈雲硯靠近蘇驚鵲,轉瞬便遞到她眼前。
蘇驚鵲謹慎地晾了半晌,終於抬手,在指尖距離靈雲硯僅有一厘米,手腕忽然被季輕枝用力攥住。
蘇驚鵲頓時反應過來,忙不疊看向宋林澤,見他眼神清明,根本毫無失去意識的樣子,心髒頓時跳到嗓子眼。
正要奪過靈雲硯,季輕枝比她快一步,率先奪過,立刻拉著她離開。
周圍的碎石彷彿在一瞬間有了意識,不斷地砸向她們。
蘇驚鵲被季輕枝牽著,在碎石流星中狂竄,兩樣法器在手,卻騰不出時間空間來拿它們對付宋林澤。
忽然,頭頂瞬間變暗,蘇驚鵲抬頭一看,指尖頭頂一塊彷彿能蓋住一半封希海的巨石迅速下降,眨眼間便壓到她們頭頂,來勢洶洶彷彿要將她們碾成肉泥。
而四周,也被一堆堆碎石圍住,沒有出路,沒有退路,又一次陷入絕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