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堂文回到張家大宅,夜已深了,正房張柳氏與長子張春福仍在正堂候著。
張堂文十五歲迎張柳氏進門,十八歲隨著張家老太爺走南闖北,坐過櫃檯,押過貨車,背得四書五經,隨口吟詩作對,除了秉承家訓沒考過功名,也算是個徹徹底底的儒商了。做生意上面更是青出於藍,將老張家的祖業發展的有聲有色,宅子也是一擴再擴。
但偏就是在子嗣上面緊張得很,張柳氏出身名門,祖父曾出任山西布政使,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家閨秀出身,夫妻恩愛和睦的很。只可惜入門後近十年無所出,張堂文這才納了二房張秦氏。
張秦氏也是本地富戶的次女,陪嫁的貨車硬是前頭進了院,後面還沒入城,肚皮更是爭氣,先後生了三個兒子,只可惜第三胎時難產,大人保住了,兒子卻沒了,還落下根,再不能生育了。現在這個長子張春福和次子張春壽,便是這個二房張秦氏所出。
至於三房小張氏,才過門沒幾年,雖是年少貌美,出身卻不比前頭兩位,家父不過是南陽城郊一窮學究,經張堂文的老友搭線,才入了張家門,所以小張氏牟足了勁想要生個兒子抬抬地位,結果幾年了卻也是顆粒無收。
張柳氏與張春福見張堂文回來,趕緊站起身來。
張春福已是年近十五,隨了老張家的瘦高個,站起身比張柳氏高了一頭。
張春福恭恭敬敬地朝著張堂文躬下身,問安。
張堂文只是隨口“恩”了一下,算是兒子的恭順收到了。
張柳氏微笑著看向張春福,“夜深了,老爺也平安到家了,福兒就回去歇息吧!不用在此立規矩了!”
張春福愣了一下,瞅了瞅他爹的臉色,輕聲說道:“那就有勞大娘了!我先去了!”
張春福轉出了堂屋,張堂文剛在太師椅上坐下,便有下人從後院過來,小聲報著:“床鋪好了,老爺、夫人可以歇息了!”
張柳氏遲疑了一下,轉到張堂文身後,默默地為張堂文揉捏雙肩。
張堂文不用抬頭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轉頭隨口吩咐道:“洗腳水燒熱點,乏得很!”
下人應聲去了,張柳氏一臉竊喜,卻又不便顯露,只是揉搓著張堂文厚重的雙肩。
張堂文輕笑著拍了拍張柳氏的手,“出去日子久了,乏得很,今晚就不去西屋了,宿你這兒!”
張堂文牽過張柳氏的手,拉到面前,彷彿又回到了年少時的一樣,捻著張柳氏蔥根似得手指,“轉眼都二三十年了,當年的巧勁還拾得起來麼?”
張柳氏臉上一陣緋紅,嬌羞地卻不知如何作答。
張堂文喜歡的就是這種嬌柔不做作的大樣,若不是現在不像年輕時那般身強力壯,真就像當年入洞房那般,將這嬌小的張柳氏一把抱起了。
小別勝新婚,舊榻迎新夢,連著近半個月了,張堂文第一次睡得這麼踏實,以至於一貫聞雞起舞的他生生錯過了第二天的晨湯。等張堂文換好張柳氏準備好的大褂,來到正堂,三房太太和兩個兒子都已經準備吃早飯了。
老張家規矩多,雖然家訓不許考功名,卻沒耽誤子弟學文章,而且不同於別的商賈之家,老張家的子弟天不亮就得起床背文,從無懶覺一說,所以在早飯前便有了晨湯一例,無非是一些補氣養元的羹湯之類,已備早起讀書餓的慌。
張堂文也是自幼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日天不亮就掙了眼,一日四餐規矩的很。
今天誤了晨湯,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剛好來到堂上又碰見小張氏在敷衍張柳氏功夫不減當年,也是臉上有點溫熱。
張堂文淨了淨手,見眾人都還站著不敢落座,便自我解嘲道:“今日是我先亂了規矩,不用站著了,開吃吧!”
眾人難得碰見張堂文這麼放鬆的時候,頓時心頭松和了許多,紛紛說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