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堂昌引著車隊直奔南陽的山陝會館,掛了單,挑了兩間上房給兩個嫂嫂,自己專門挑了離的稍微遠一些的房間,剛把身子放平了撂床上,那邊張柳氏的丫鬟就過來叫了。
張堂昌滿是不樂意地提拉上靴子,來到張柳氏門外,輕咳了一聲,“嫂嫂有何吩咐?”
張柳氏在內間,也不出堂屋,小聲說道:“既是來了南陽城,奴家就不便再四下走動了,還請叔叔出面在西商圈裡打聽一下訊息,老爺不是莽撞之人,在南陽城呆了半個月,必然有接應之人!”
張堂昌騎了一晚上馬,兩條大腿內側磨的生疼,正準備叫個嬌客給揉捏揉捏,又攤上張柳氏這麼個安排,不免心中氣鬱,正要答話,裡間轉出來一個丫鬟,手上拿了兩張銀票。
“叔叔外出打聽訊息,免不了人情世故,老爺這事兒來的急,奴家這裡只有些體己錢,叔叔先應酬著,回頭我跟孃家去信再接濟點!”
張堂昌斜了一眼丫鬟手中那銀票,確是蓋著“蔚盛長”紅印子的,那必定不會低於百兩,心中的厭煩頓時消散了許多。
“嫂嫂這是哪裡話!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怎麼能讓嫂嫂出錢!”張堂昌抿了抿嘴,卻不敢輕易去接那銀票。
“叔叔莫見怪!畢竟叔叔是分宅了的,老爺的事怎能好讓叔叔破費!您先接了去應酬,等老爺回來了也能領你嫂嫂一個心誠不是!”
張柳氏話音一轉,倒是給了張堂昌一個極好的臺階,也就順坡下驢將那兩張銀票接了,“嫂嫂既然這麼說,我便先接了,救得哥哥出來,再還與嫂嫂!”
張堂昌拿了銀票,便出了會館,遍訪當地商賈去了。
張柳氏坐在內室,去了外衣,只穿了小衫,丫鬟在旁邊輕搖著團扇,熬了一宿未閤眼,她此時看什麼都是暈的。自從年輕時小產留下了病根,她就一直是氣血兩虧的狀態,這一夜的奔波讓她的身子骨實在是有些扛不住了,渾身的燥熱。
張柳氏慢慢躺在床上,天旋地轉一般的感覺,滿腦子都是張堂文被囚在水牢裡的樣子,那信上的筆跡明顯有些發顫,也不知他是遭了多大的罪,受了多大的刑。
張柳氏出身官宦家庭,這衙門裡頭的黑,也是打小就耳濡目染的,張堂文雖然正值壯年,但畢竟沒遭過刑獄之苦,也不知現在怎樣了,還受得不住麼,這個冤家……
張柳氏迷迷糊糊地不知昏睡了多久,忽然就被一陣吵鬧聲驚醒了。
張柳氏又重新繃緊了神經,起身來披上褂子,讓個丫鬟去看看什麼情況。
樓下,小張氏正叉腰破口大罵,而在她面前垂手而立的,卻是四兒。
原來小張氏在路上睡了一宿,在房裡休息了片刻便耐不住寂寞,喚了丫頭要出門轉轉。這四兒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錯了,規勸了幾句,將她攔在了樓梯拐角。
這小張氏平日在張家算是最小的主子,難得有機會來縣城一趟,雅興卻全給四兒給掃了。索性藉著信上說的事,將張堂文入獄一股腦全推四兒身上,仗著太太的身份申飭了起來。
小張氏本就家教欠奉,嗓門又大,一時間嚷嚷的整個會館人都探頭看熱鬧了。
張柳氏穿好衣,見了這一幕,火氣再也憋不住了。瞧著四下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便讓一個丫鬟過去悄聲喚小張氏過來。
那丫鬟過去剛沒說話,小張氏卻是由著性子掉了臉子,“今是造了反麼!下人都敢呼喝夫人了?!”
張柳氏不由皺了眉頭,看樣子自己不出面是擺不平了,她瞪著小張氏,上前了一步,“妹妹稍歇,進房說話!”
張柳氏聲音雖然不大,卻中氣十足,小張氏一愣,才分辨清楚跟前這丫鬟居然是張柳氏身邊的,頓時氣焰沒了一半,回頭瞪了四兒一眼,緩緩走上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