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楓站在窗邊,回頭望向張堂文。
“張老闆,有些事,本來不欲講,你偏要聽,以足下的見識,可知錢某所為何事?”
張堂文木訥地搖了搖頭,他猜到了一星半點,卻不敢再往下細思了。
錢楓微微一笑,回到桌邊,“張老闆是個聰明人,看破不說破,錢某敬你一杯!”
張堂文遲疑著舉杯與錢楓碰了一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錢楓瞧著張堂文的表情,不由莞爾一笑,輕輕地拍了拍張堂文的肩膀,“張老闆,你既聽了,也猜了,便與錢某是同道了。無論你作何遐想,你我都只能同舟共濟了。所以這契約,您看,還有必要籤麼?”
張堂文皺著眉,額上漸漸滲出了一層冷汗,他冷冷地看向錢楓,正如錢楓方才說的那樣,他已經有些後悔了,他不該聽這些話的。
錢楓輕佻地看著張堂文,卻是沒有一絲怯意,“如今擺在張老闆的面前,只有兩條路,卻是兩條截然相反的路。一條看似是生路,實則萬劫不復。另一條看似昏暗無光沒有盡頭,其實卻是通向光明的救贖之路。怎麼做,就看張老闆的選擇了。”
張堂文自然知道錢楓所說的兩條路,意味著什麼。
所謂看似生路,便是報官。自證清白,與錢楓所為之事劃清關係。但這樣一來,非但屯棉之事依舊無出路,還無謂地樹敵不少。
另一條路,自然是裝糊塗合作了。一來屯棉之事迎來轉機,二來與錢楓這路人自然相處無礙。
但,如此一來,張家,恐怕就真的要被裹挾入這莫名的暗湧中了。
就在張堂文遲疑的當口,錢楓已經又飲了兩杯酒,臉上已經泛出了潮紅,“張老闆,行商之於做人,大同小異,商有商道,人分忠良,如薄情巨賈福澤一門,還是做擎天頂商普惠眾生,可就在張老闆一念之間了!”
張堂文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他的腦海中頓時冒出了一齣戲,這戲卻是不得登臺的禁忌之曲,名叫:玉麒麟盧俊義逼上梁山。
怎麼會有這般念頭,張堂文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就感覺自己就像卡在了深井半腰,抬頭不見日月星光,低頭亦是漆黑一片。
也不知上離井沿幾何,下至實地多遠。
真真是不知進退,上下不得了。
錢楓笑盈盈地打量著張堂文,似乎胸有成竹一般徒自在撿著清淡的菜式品嚐,張堂文的手心裡又是一片溼漉漉,皺緊的眉頭在他的額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川字。
過了許久,張堂文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朝著錢楓拱了拱手,“錢老闆,話既然說到這份上了,張某,想要問幾個問題。”
“哦?張老闆請講!”
“世事無常,風雲變色,張某不過是誤入旋眼的一葉輕舟,何勞大才屈尊援手?”
“張老闆自認為是一葉輕舟,殊不知這風暴中,裹挾了數不盡的片履,人之望救不如自救,吾等雖心繫萬民,卻不能一一搭救,唯有...”錢楓繞有深意地看著張堂文的眼睛,輕嘆道:“誰能伸手自救,便可順風捎帶而行,張老闆既然認為自己是輕舟,那便請張老闆日後,多多搭救那麼身無片板赤手橫渡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