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寶勝端坐在鎮臺衙門的大殿上,他的面前,擺著南陽六門和梅花寨的沙盤,連日來的邸報,已經讓他頗有些心灰意冷了。
北京城裡,孤兒寡母的隆裕太后和宣統帝被袁世凱步步緊逼,再三退讓仍不得袁世凱盡心效忠。南京那邊,亂黨孫逸仙已堂而皇之地自稱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
大總統是什麼,謝寶勝已經無暇顧及了,他的眼中,只有這沙盤上的南陽城。
可是,如今的南陽城裡,已經早沒有了往昔的繁鬧,有能耐者,早已舉家遷去了別處,留下的人,則都是誠惶誠恐地觀望著,等待著這一場似乎與他們無關的戰爭早日終結。
甚至,誰勝誰負,似乎都與他們毫無關係。
大勢已去,唯盡忠而已。
對於謝寶勝來說,這場南陽保衛戰,將或許是他人生中最後一場大戰,卻是他這輩子最鼎盛的榮光。
不求挽大廈於將傾,惟願留清白在人間。
謝寶勝,早已做好了與南陽城共存亡的決心。
這時,門外跑進來一個哨衛,拱手報道:“北門處有一駕欲進城,報請總兵核准!”
謝寶勝一愣,如今亂軍直逼南陽城,怎會有人在此時要求入城?又直接報請我?
“何人?”
“自稱賒旗鎮行商,姓張!”
謝寶勝的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卻是漸漸撩起了一陣怒火。
這張堂文此時來南陽,是要作甚?
難道...是給楊鶴汀求情?想要自己在亂軍兵臨城下之時,放了楊鶴汀一馬?
痴人說夢!
“讓他們來!”
張堂文和錢玥娥坐在馬車中,由鎮臺衙門的兵士從北門外護送到鎮臺衙門中。
路上,張堂文幾次欲挑簾看看南陽城的情況,都被外面的兵士威逼著合上了。可是聽著外面鴉雀無聲的聲音,和偶爾傳來前面帶路兵士的呵斥,南陽城內的淒涼景象,已經昭然若揭了。
到了鎮臺衙門裡,張堂文扶著錢玥娥下了馬車,謝寶勝已經一身戎裝地站在了大殿外,按著佩刀,冷冷地注視著兩人。
“謝總兵...”
“張老闆!”
謝寶勝也不叫進,也不喊免禮,就這麼冷冷地看著張堂文,看得張堂文莫名感到一陣寒意。
“你...是來保人?”
“不是!”
“說客?”
“也不是!”
“那你來南陽城作甚?”
“我...來救人...”張堂文默默地看著謝寶勝,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救人?救楊鶴汀麼?”
“是...也不是...”張堂文緩緩地放下手,輕聲說道:“我要救的人,太多...有楊鶴汀,有謝總兵你,也有這鎮臺衙門裡百十條性命,更包括整個南陽城中的數十萬百姓...”
“你還說自己不是說客!”謝寶勝冷冷地盯著張堂文,一雙鷹眼恨不得把張堂文的整個人就這麼直勾勾地盯到死。
“謝總兵...你...就是這麼待客的?”錢玥娥輕笑著看了謝寶勝一眼。
謝寶勝卻是冷哼一聲,依舊注視著張堂文,“待客之道,不是用在說客身上的...”
“打什麼時候起...心繫天下,關懷百姓,成了說客的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