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玥娥的信寄出去已有月餘了,有沒有效果,卻是至今也沒有回應。
張堂文走在這蕭瑟的街道上,看著賒旗鎮上這越來越少的門匾招牌,不由一陣心酸。
方才從山陝會館中出來,張堂文就差點一個踉蹌栽倒。
鼎盛時,山陝會館在冊登記西商數千人,便是水路漸漸行不通了,也仍有近兩千家招牌。
可時至今日,盤點一下,卻之餘半數了,而且,剩下的人裡,也多有徹底失聯的,就連大拜殿裡的長明燈,都是旁家費心給添續的。
賒旗鎮的繁華,不是一蹴而就的,自康熙朝開埗以來從一個歇腳店演化成南船北馬的水陸碼頭,用了三代帝王近百年的時間。
可從鼎盛到破落,這才幾年光景啊?
張堂文清楚的記得,在他年輕的時候,賒旗鎮裡依舊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如今他還未到知天命的年紀,這好好的鎮子,怎麼就已經顯出了頹勢呢?
看著街上勾著腦袋無言趕路的人們,除了腦袋後面的辮子不見了蹤影,總覺得似乎同時也少了些精氣神。
走到東裕街口,張堂文卻是遲疑了,他想到以前,每每遇到想不通的事兒時,總會想要去尋一個聊得來的人去閒聊,指不定就在那裡頓悟了。
可如今,張柳氏似乎有些怪怪的,張堂昌不問生意已經很久了,黨蒼童也早已逝去了,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感湧上了張堂文的心田。
正在遲疑著,卻忽然聽到身後有個弱弱地聲音喊道:“張老闆...”
張堂文一扭頭,卻是黨松濤。
“松濤?”
兩個人默默無言地站在大街口,卻是各懷心事,尷尬地面面相覷。
張堂文輕輕地咳了一下,“好久不見了,黨老闆最近忙什麼呢?”
“張老闆...太客氣了,松濤最近...沒忙什麼,跟著...跟著旁人參加了一個會黨,想著爭取一下做個縣議員...”
“好事兒...好事兒,黨老闆棄商從政,一定是大展宏圖的,做了議員,可不要忘了賒旗鎮這些老老少少的...”
“張老闆...一定一定...”
張堂文冷笑著想要抽身走掉,卻是始終在心中繞不過黨蒼童那殷切的注視,猶豫了一下還是沉聲說道:“松濤...本不想說的,但黨老爺子臨走前千萬叮囑我,幫著你看好黨家的招牌!所以你權當我是在放屁...”
“張老闆,但講無妨...”
“我不管你醉心政治還是隻為了顯你能耐,玉隆傑這塊招牌,是你黨家幾代人摔打出來的,黨老爺子一輩子為了黨家嘔心瀝血,到頭你卻是撒手不管了?若真是你對經商毫無興趣,黨二爺是你爹用了一輩子的人,你為何要假手高德寬?難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高德寬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黨松濤吱吱嗚嗚地低著頭四下瞧了瞧,竟是怕被旁人聽了去,“張老闆...不是你想的那樣...高老闆有門路,送到兵工廠去路程又近,要貨又穩定,有高老闆在,走官路又不怕被盤剝,算下來黨家生意還算是好過一點的。而且...高老闆還有關係,讓我去做議員,以後若是他做了省裡的商界領袖,我還可能去做省議員呢...”
眼見黨松濤竟是越說越興奮了,張堂文厭惡地扭過臉去,“松濤...我勸你一句,天上沒有掉餡餅的,高德寬之前利用你整治我,如今回過頭又拉攏你,絕對沒有什麼好事!高德寬這種小人,無利不起早!”
黨松濤卻是尷尬地朝著張堂文拱了拱手,“松濤記住了...張老闆...我那邊還有點事兒...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