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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痕共生

“昨、昨夜就給您發了加密簡訊,”手下後退半步,喉結在制服領口艱難滾動,“可您當時在極光號頂層甲板...似乎...”他盯著地毯上漸漸擴散的茶漬,後半句淹沒在空調的嗡鳴裡。

紀蕭風突然笑起來,腕間小葉紫檀佛珠撞在黃花梨筆筒上,“好,好個紀沉舟。”雕花窗欞透進的晨光割裂他半邊面孔,陰影中傳來佛珠被捏碎的咔噠聲,“明面擺著訂婚宴——”他猛地扯開領口,露出鎖骨處未消的玫色吻痕,“暗地裡倒把我困在溫柔鄉裡唱空城計!”

“你不聽話,就不要怪我了,”紀蕭風俯身時金絲眼鏡滑落鼻樑,鏡片後狹長的眼眯成兩道陰鷙的縫,“把江老師請來。”

江藍雪將沙漏倒扣在《兒童心理學》書脊時,窗外的烏雲正壓在海平線上。她將紀沉舟送的鎏金拆信刀橫壓在沙漏底座——刀刃與底座浮雕的船錨圖案形成十字,這是他們約定的三級示警標識。

“江老師,有位訪客沒預約。”助理小林推門時,穿藏青poo衫的男人已側身擠入諮詢室。江藍雪瞥見他左手腕內側的貔貅紋身,暗青色鱗片在皮下隨肌肉起伏——與郵輪上紀蕭風保鏢的刺青分毫不差。

“紀先生為您準備了驚喜。”男人將禮盒推過桌面,盒中黑絲絨襯著一張照片,正是她跪在大姐靈堂的那張。

她掃了一眼諮詢室外面,還有一個男人正在和小林閑聊。

“稍等。”江藍雪邊說著話,手邊的筆還未停,“我馬上完成來訪記錄。”在寫完最後一個字後,她拿手機、照片,起身時不小心碰灑了擺在桌角的精油,香草醛裹著雪松尾調的氣息頓時彌散開來。

“小林,今天的預約都取消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江藍雪走出門之前和小林說,“哦,對了,幫我提醒沈先生,舟舟康複訓練不能斷。”

等江藍雪等人走出工作室,小林連忙給沈一南打電話,“沈特助,江老師好像,好像出事了。”

這是今天上午江藍雪告訴小林的,如果她說出來“提醒沈先生,舟舟要訓練”這樣的話,就要馬上給沈一南打電話。

被挾持進商務車時,江藍雪狀似無意地將珍珠手鏈卡在車門縫隙。

“江老師,得罪了。”男人往江藍雪的頭上罩上了一個頭套。等頭套再次摘下來,她已經身處在一間廢棄的冷庫裡,面前蹲著帶她來的那個男人。

“你最近停藥了吧?”江藍雪盯著男人,突然開口,“這幾天出現的感冒症狀,是突然停藥引起的。”

男人的手腕猛地一顫。江藍雪趁機蜷起膝蓋,鞋底摩擦聲掩蓋了她摸索地面的響動。

“你是不是總在淩晨三點驚醒?”她的聲音像在唸診療記錄,“夢見被滅口的會計從海裡爬出來,指甲縫裡嵌著你們公司的貨單編號?”

男人的瞳孔在打火機光暈中擴散——典型的創傷性閃回前兆。

江藍雪的聲音突然提高:“你女兒知道爸爸是殺人犯嗎!天天陪她做手工的爸爸,殺過人?”

男人僵住的剎那,她猛地跳起來,撲向對方手腕,犬齒咬穿虎口神經叢的力道與十二歲那夜如出一轍。

她滾向貨架,凍硬的帶魚如刀劍劈落,在男人腳邊築起銀亮的屏障。

“你輸在兩點。”她喘息著抵住貨架電路箱,“第一,精神類藥物戒斷反應會削弱判斷力;第二,……”貨架轟然倒塌的巨響中,她嘶聲冷笑,“你應該知道,我的專業是心理學。”

男人被倒下的貨架壓住右腿,慘叫聲撕破冷庫死寂。江藍雪踉蹌著撞開鐵門,卻在邁出第三步時跪倒在地——低溫讓舊傷在膝蓋骨縫裡結成冰碴。

“咬人的本事倒沒退步。”紀沉舟的臂彎從側面箍住她下墜的身體,血腥氣混著雪松香漫過鼻尖,掌心穩穩托住她後頸。

他風衣下擺沾著血,門外倒著另一個男人。

“你來得倒是快。”

“雪松混香草醛的味道,隔著兩條街都聞得到。”

應急燈的暖黃光暈裡,紀沉舟蹲下身檢視她的膝蓋,“膝蓋怎麼了?”

“沒事。就是太冷了,激發了舊傷。“江藍雪推開他靠近的身體,”我救過你一次,這次你救了我,我們扯平了。”

“不,我欠你的,還不清了。”紀沉舟反手握住江藍雪的手腕,“對不起,我沒想到他那麼快動手。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身陷險境。而且,”他忽然掀起衣擺,腰側的傷痕猙獰如蜈蚣,右手虎口處的疤痕若隱若現,“當年紀蕭風囚禁我,逼我交出股權書。我逃跑墜海,是你大姐江露薇把我撈上岸。”

江藍雪的手僵在半空。記憶閃回大姐死亡前的某一晚,她拎著滴水的塑膠袋回家,裡面裝著一尾沾血的魚——原來那血不是魚的,是紀沉舟的。

“她把我藏在漁船底艙三天,每天唱《起網謠》哄我睡。”紀沉舟的指尖撫過她腕間紅繩,“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她哄你睡覺的曲子。”

“原來她早知道你是……”江藍雪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

“知道我是她僱主家快死的少爺。連累你們了。”

江家的女孩兒啊,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大恩大德以命相報。

冷庫突然斷電,黑暗吞沒呼吸聲。江藍雪觸到紀沉舟的額頭,他的呢喃混著血腥氣:“江藍雪,我們這樣的人,得互相咬著傷口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