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安檢時，他接過她脫下的淺灰色羊絨外套，修長的手指熟練地將衣物折疊整齊放進託盤。這個動作太過自然，彷彿他們已經這樣相處了很多年。江藍雪注意到他腕間那塊百達翡麗在x光機的藍光下閃爍著低調的光芒，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內斂卻不容忽視。

登機後，江藍雪看著商務艙的雙人座椅，挑了下眉，“我以為紀總一定是坐頭等艙的。”

“我不想離你那麼遠。”紀沉舟放好行李，在她身旁坐下時，機艙裡響起輕柔的登機音樂。

當飛機開始滑行，她望著窗外逐漸變小的城市輪廓，忽然開口：”每次起飛的時候，都會有種奇怪的失重感，像是被拋進另一個時空。”

紀沉舟側眸看她，發現她纖細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攥緊了座椅扶手。他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掌覆上去：”不喜歡這種感覺？”

”說不上喜歡或討厭。”她輕輕搖頭，卻沒有抽回手，”只是覺得，人生很多時候也是這樣，明明是自己選擇的航線，卻還是會有失控的瞬間。”

他低笑了一聲，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如果人生可以完全掌控，可能也會失去很多樂趣。”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就像跳傘，最迷人的就是自由落體那幾秒。”

當飛機進入平流層，江藍雪從包裡拿出那本《愛情心理學》，深藍色的封面上燙金的標題在機艙燈光下微微反光。她翻開夾著書簽那頁，指尖停留在關於”愛情本質”的章節。

紀沉舟合上手裡的財經雜志，饒有興趣地轉向她：”新的研究興趣點？”他伸手將她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這個親暱的動作讓江藍雪耳尖微微發熱。

”嗯。”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最近在思考，愛情到底是一種本能，還是一種社會建構。”她指著書頁上的一段話，”你看，這裡說中世紀歐洲的騎士之愛，其實是一種高度儀式化的情感表達。”

紀沉舟湊近了些，肩膀輕輕貼著她的：”結論呢？”

江藍雪沉吟片刻，翻到另一頁做了標記的地方：”還在思考。有觀點說愛情的本質是&09;的投射，人在不同階段會被不同特質吸引，本質上是在尋找自己缺失或嚮往的東西。”她頓了頓，繼續道：”還有觀點說，愛情幫助人完成深度自我認知，就像哲學家阿蘭德波頓說的——婚姻是面鏡子，照見自己最隱秘的恐懼與渴望。”

她抬頭看向窗外的雲海，聲音輕柔：”不過，我想，也許人類文明的終極奢侈品，不是獨善其身，而是與他人共築意義的勇氣。”

紀沉舟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目光在她微微顫動的睫毛上停留：”所以，你覺得我對你的&09;是什麼？”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江藍雪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他的眼神太直接，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像是早已看透她的理論在他這裡並不完全適用。

”...我不知道。”她合上書，微微別開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脊，”也許你該自己回答。”

紀沉舟低笑，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讓她轉回來看著自己。他的指腹有些粗糙，卻帶著令人心安的溫暖。

”江藍雪。”他嗓音低沉，帶著幾分認真，”如果非要按你的理論解釋，那我可能是個例外。”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深邃如海：”我對你的&09;你本身&039;。”

機艙內的燈光映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江藍雪呼吸微滯。她注意到他今天沒有打領帶，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解開著，露出一小片鎖骨。這個隨性的細節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銳利，多了幾分親近。

”這不符合心理學理論。”她試圖用學術來掩飾自己的慌亂，”每個人都會被特定的特質吸引...”

”吸引我的特質就是你。”紀沉舟打斷她，手指滑到她耳後，輕輕把玩著她的一縷頭發，”你的眼睛在思考時會微微眯起，你早上只喝黑咖啡，但下午和晚上喜歡摩卡或拿鐵，你讀書看到喜歡的句子會不自覺地念出聲...”他每說一個細節，就靠近一分，”這些就是吸引我的&09;。”

江藍雪感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話。窗外，陽光穿透雲層，在機艙內灑下一片金色的光暈。她忽然想起蘭心瑩的警告，卻又在這一刻覺得那些擔憂都變得遙遠。

”藍雪，”他輕聲問，”你想和我一起&09;嗎？”

江藍雪沒有立即回答。她將目光投到窗外那一片深邃的藍。忽然想起《小王子》裡面的一句話：“當一個人總是從三萬英尺的高空俯瞰芸芸眾生，他對這個世界自然有獨特的思考。他的視野是如此廣闊，人的狗茍蠅營卻顯得那樣渺小。”

她收回視線，轉過頭直視他的眼睛，“我說了，那是人類文明的終極奢侈品。”

他笑了笑，伸手按下她頭頂的呼叫鈴。當空乘走來時，他要了兩杯香檳。金黃色的液體在高腳杯中泛起細密的氣泡，他遞給她一杯，輕輕碰了碰杯沿。

”敬未知的航線。”他說，眼神溫柔而堅定，”和願意一起探險的勇氣。”

江藍雪微笑，香檳的氣泡在舌尖綻放，甜蜜中帶著微微的酸澀，就像此刻心中翻湧的情緒。

窗外，雲層之上，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