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準備好接受這一切了嗎?
顯然並沒有。
她逃跑了。
黎明未至,她已拖著行李箱站在了機場大廳。電子屏藍光刺破夜霧,她被咖啡杯的餘溫驚醒。滾動航班資訊在視網膜上投映成破碎的極光。她突然一陣茫然。她要去哪裡?如果回赫馬島,他很快就會找到他。她還沒有做好和他見面的準備。正在這時,手機提示音響起。她嚇了一跳,開啟一看,原來是“北極星計劃”的加密郵件:“極光模擬器已完成,休假結束可返回總部討論下一步實驗。”於是,江藍雪買了最近一班飛往特羅姆瑟的機票。冰原的風雪或許能凍結某些正在發酵的東西。
晨光刺穿雲層時,紀沉舟指節叩在橡木門板上的節奏仍帶著饜足後的慵懶。他倚著走廊浮雕壁柱,腕錶秒針劃過昨晚江藍雪蜷在他懷裡的時刻——七點十七分。
門扉寂靜如深海沉船。
當他請服務人員開啟房門後,羽絨被仍保持著人體凹陷的輪廓,但房間內空無一人,就連行李箱都消失不見。
越野車鑰匙原本掛在門後波斯掛毯的暗格裡,此刻只剩一枚變形的曲別針。紀沉舟攥著掛毯流蘇的手背爆出青筋。落地窗外,兩道深深的車轍撕開薄霜,徑直通往環湖公路。
”沈一南,”電話接通瞬間,他舌尖抵住上顎壓制顫音,”過來接我,”冰碴混著血腥氣在齒間碾磨,”查江藍雪去了哪裡。”
指腹摩挲著床上的凹痕,她為什麼不告而別?難道是自己技術太爛?但……她有得到快,心理學家的想法不能以常理推斷?
直到下了飛機,江藍雪還是沒有從一團亂麻中理出頭緒。她開啟手機,三十幾條未讀語音闖入眼簾。
她機械地按下爛熟於心的號碼。
“喂?”聽筒裡傳來織物摩擦聲,混著蘭心瑩裹著睡意的呢喃。
“瑩瑩,對不起,我忘了時差。”江藍雪抱歉的說,“我實在太亂了。”
“怎麼了?”蘭心瑩聽到江藍雪欲哭的聲音,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一腳踹開欲貼上來的小奶狗,“你現在在哪兒?”
“挪威。”江藍雪懊惱的揉著臉。
“怎麼跑挪威去了?現在你不正應該跟你家紀大帥哥你儂我儂嗎?”當特羅姆瑟的航站樓廣播撞進電話時,蘭心瑩突然大叫,“你不會是逃跑了吧?你倆睡了?”
江藍雪的指甲深深陷進護照封皮。航站樓液晶屏映出她泛紅的眼尾,像被極光灼傷的雲層。
“你害怕了!”蘭心瑩肯定的說,“陷入了焦慮—迴避悖論中,一方面渴望親密,另一方面又恐懼傷害。預設了被拋棄,所以提前逃離。”
“你別拿心理分析那一套來分析我。”江藍雪的眼瞳泛上一抹酸楚的水意,說不出任何辨別的話語。
“其實你自己心裡都知道。”蘭心瑩輕聲說,“沒關系的。”
沈一南到達時,看到一臉陰晴不定的紀沉舟:“紀總,江老師飛去了特羅姆瑟。我給您買了下午的機票,現在送您去機場?”
越野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沈一南第三次從後視鏡偷瞄紀沉舟——男人正把玩著從酒店帶回的珍珠耳釘,那是江藍雪遺落在枕畔的。
”需要給您訂酒店嗎?”沈一南開啟雨刷器,掃開擋風玻璃上粘著的沙粒。
“不用,繼續追查她下一步的落腳點。”紀沉舟沉聲說:”我不信特羅姆瑟是她的終點站。”
”也許,”沈一南放慢車速,”您可以給蘭小姐打個電話,她比較瞭解江老師。”
後視鏡裡紀沉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車駛入隧道,黑暗漫過男人泛青的下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