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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男人以“勤做飯,寵老婆,聽老婆話”盛名,由此取得一個踏實本分的好名聲。可一個家庭除卻做飯,還有許多未被提及的事項。

拿她家來說,家庭事務基本都歸林姝蘭操持,負責除做飯以外的大部分家務、家庭的開支規劃、子女的學業、管教叛逆的女兒……聽起來就令人精疲力盡,竟就那麼簡單地被定義為“太老實了,什麼都聽老婆的”,輕而易舉地抹去其中的辛酸苦辣。

姜儀景忽然明白這個的底層邏輯只是,他們根本不具備處理問題的能力,遇事只會意氣用事無能狂怒,所以女性只能選擇挑起大梁做一家之主,而他們就得以在外宣揚自己多麼多麼愛老婆,什麼都聽老婆的,便就此怡然自得地做起甩手掌櫃。

姜儀景推開門走出去,隔壁的門大開,女人和兩個小女孩坐在門口,依靠走道昏暗的燈光擇菜和寫作業,屋內隱約傳來遊戲音效。女人看見她,笑了笑表示問候,她也笑著向女人點點頭。無言,但一片祥和。男人不在的難得祥和。

她自以為可以無波無瀾地把鑰匙交給姜成民,再毫無負擔地即刻逃離這裡。

敲開五樓的那扇鐵門,煙臭味撲鼻,姜成民手忙腳亂,去開窗通風,兩隻手不停在空中扇著,想讓空氣快點流通。

他狀若無事發生,平常地招呼她:“趕緊吃飯吧,我先把飯菜熱一熱。”

姜儀景定睛在床底下歪七扭八栽著十幾個煙頭的蚊香盤。事情發生後,沒有任何舉措去解決或彌補,而是靠猛抽尼古丁來麻痺神經。雖然這種做法並不讓人意外,在落空感之中居然還能隱藏一絲歉疚。熟悉的複雜情緒湧上來。

她靜立在門口片刻,還是選擇坐下吃掉那一鍋專門符合她口味卻沒一樣菜是她愛吃的火鍋。應付了幾口,才把三樓的鑰匙遞給姜成民:“我今天就要走了。”

姜成民說:“不是說入職一段時間看看情況再就近搬家嗎?”

“不是,”姜儀景語氣淡淡,“我推掉了入職邀約,打算回錦市了。”

姜成民把筷子摔在桌面,意料之中的怒氣一觸即發。

姜儀景神色如平靜的水面,輕聲說:“我在這裡待著一點兒也不舒服,你和媽指定會說我就是過得太安逸了吃不得一點苦,所以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在忍耐,睡不著吃不下長了滿腿的濕疹我也在竭力去克服。”

“可今天,我再忍不下去了,”姜儀景偏頭去看床底,“你的舉動和言行讓我覺得,這個地方沒有安全可言,我要一直提心吊膽地守住那扇門,擔驚受怕,唯恐下一刻被人砸開,而你們只會覺得我在小題大做。”

——這只不過是家人之間的一點小摩擦,姜儀景你怎麼能記親人的仇呢。

除當事人以外的所有人都能大度地揭開。

姜儀景突然有些後悔。如果沒有悟透這些就好了,她還可以稀裡糊塗地維系這份親情,糊裡糊塗地繼續過尋求家人關切愛護的日子。

可她並不希望她自己只依賴親屬關系而放棄成為她自己,她是獨立的個體,她沒必要負擔他們的不如意,她是她自己。

思及此,她不由得一怔,口中低聲重複:“獨立的個體……”

像是玻璃窗上的朦朧霧氣被擦去,視野開闊得一切都清晰可見。

她雙手握著行李杆,看著遊跡星從出口走出,身姿挺拔,每一步都走得平穩有力。他戴著白色口罩,笑意仍從眼睛裡流出,一如初次所見。

一如初次所見,他能帶給她別人給不了的安寧,她從他那裡感受到兩個可以溝通的靈魂、下意識的惦念、滿眼的憐惜和愛護,以及看得見摸得著的在意。

她喜歡他,也不由自主地對他産生無窮盡的依戀。因為從未體驗過如此確切的愛與被愛,她不受控制地讓自己完全沉浸其中,遺忘了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他們在相愛,這一定是毋庸置疑的。但相偎相依相互扶持的一對戀人,也該有獨立的空間,她應該相信,他的愛不會因為一段時間沒有聯系就會消失不見。

她應該堅信,他和他的愛,該是永存。

遊跡星走到她面前,她仰頭對上他的笑眼,眼淚就在這一瞬滾落。她已經憋了太久。積攢的鬱結如潰爛的創口,外表結痂,可內裡的腐肉生出膿瘡,時刻隱隱作痛著。

如今她重獲治療的特效藥,擠出其中的膿瘡,敷在傷口上鎮痛,很快便會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