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予我的愛和幸福,以及我即將給到你的毫無保留的愛,統統邀請你一起享用吧。
把剩下的景點逛完,也正好到民宿到期的時候。回到學校還沒正式開學,但論文修改稿第一版都還沒怎麼改,導師說最終定稿需要多次修改,已經拖不得了。
圖書館還沒有開放,教學樓也上了鎖,姜儀景一個人在宿舍敲鍵盤,覺得安靜得有些過頭了。她還是不能習慣孤身一人的感覺,甚至更加難適應。
和遊跡星待在一塊就很對勁了,大多時候他們都相偎相依著,哪怕是各自在做不同的事情,也並不用一直都說話。
他們會在疲憊時親吻對方,或輕或淺,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述說愛意,極盡溫存後再相擁著入眠。
互相陪伴下兩人做事的效率出奇高,沒幾天功夫,姜儀景的論文修改第一版完成,遊跡星也將相關的資料整理妥當。
開學後,他們又重回一起泡圖書館、夜晚散步的閑適校園生活。姜儀景照舊沒課,可也無法安逸躺平,沒多久就專八考試了,她的學習效率提升,可心裡依舊沒底,聽力部分的25分她一點把握都沒有,不管怎麼努力集中注意力去聽,得分從來都是個位數。
每每做完聽力練習,她都想去查查自己是不是有聽力障礙。她捏著題冊十分頹敗,整個人像化在桌面上了。
遊跡星則會撈起她,拉她下樓去綠化區透口氣。
她沉默著和遊跡星一同給橘貓喂完貓條,突然振奮道:“不行,我要加緊練習影子跟讀大法,必須要拿下聽力!”
遊跡星撫摸她的後腦勺,笑著為她打氣:“小小聽力,我的乖乖一定能拿下!”
但一開始的練習並不順利。她出身的地區並不發達,當年小鎮上的學校也沒有豐富的教學資源,老師只填鴨式地教導讀和寫,聽和說完全是被遺忘的環節。
聽和說是相輔相成的,說不標準自然也聽不明白。以往三年她確實沒有鑽研過這方面,第一次開口說得不標準,她便始終羞於開口。
而這次不一樣,她跟讀得再磕磕絆絆,遊跡星都會在她旁邊給她加油打氣,重複幾次後漸漸熟練,他又會及時認可她、誇贊她。她在這一句句肯定的聲音中越做越好,完全有別於當年數學考取高分卻被簡單地認定為“走了狗屎運”。
再練習聽力果真有了些起色,論文二稿的修改意見也尤其積極,導師在批註中多次稱贊。在她極度不自信的廢墟裡,終於慢慢搭建起了一小塊地基。
規律卻還是沒有改變,林姝蘭的勸考電話如約而至。一通爭吵後結束通話電話,她渾身發抖,渾身立滿了抗拒的刺。
遊跡星在她身邊全程聽著,掰開她緊緊握成拳頭的手,不顧會被刺紮的風險,擁抱她,輕聲撫慰:“沒事的乖乖,我在這兒呢。”
如今她可以不再避諱,在他面前自如地展露各種情緒,卻仍會擔憂自己會不會太過激,遊跡星耐心地輕撫她的背,說:“我知道的,你和阿姨爭辯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想要被她理解,所以你一直在試圖用你的道理去說服她。你的情緒也不是生氣,而是在難過,感覺無力。”
姜儀景總是會被他觸動,他總是能感知到她內心的真實感受,哪怕她並沒有明說出口。
“但是,”遊跡星感受到她慢慢平複下來,沒有剛剛那樣激動了,才接著說,“阿姨也有她堅持的道理,所以你們之間的碰撞總是很激烈。她對你的情緒也並不是生氣和失望,和你同樣的,是在難過和無力。”
姜儀景從他肩膀上仰頭看他,一副驚奇的表情。她確實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林姝蘭的感受,只認為:“我媽她不喜歡我。”
“為什麼會這樣想?”遊跡星不解發問。
“我說了你可能不會明白。”
“我之前說過,沒有相同的經歷可能不會真的感同身受,”遊跡星笑著說,“但是你可以試試給我解釋,我努力去理解你說的話。”
姜儀景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轉而去看臥在草地上的橘貓,良久才苦澀地開口:“因為,我從來不是讓她滿意的孩子……”
小時候她讓牌,林姝蘭嫌她沒有爭強好勝的決心;她從不勉強自己做不擅長的事,林姝蘭嫌棄她沒有一顆求上進的心;她有自己的審美,清楚地瞭解自己適合何種風格,而林姝蘭只一門心思地往成熟穩重去打扮,哪怕她並不適合。
“我爸媽沒有世俗認為的體面工作,他們是普通的製衣工,但我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小時候最期盼的就是他們從外地回家,帶回他們製作的新衣服,因為我就可以跟朋友們很驕傲地炫耀:‘這是我媽媽給我做的衣服,這個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件一模一樣的了’。”
她哽咽道:“可是你知道嗎?其實那些衣服根本就不是特意為我做的。”
初二開始學物理,她的成績不再名列前茅,暑假便被安排去他們工作的廠裡體驗打工的生活,以激勵她認真學習。
她親眼看見,平時媽媽拿回家的衣服,並非僅此一件,那是樣衣,做完那批貨,樣衣則可以用內部價買走,然後被她穿在身上跟小夥伴炫耀:“這是獨一無二的”。
哪怕獨一無二的關愛就此破滅,她也仍舊覺得她的爸媽很厲害。因為她切身體驗過了,炎炎夏日沒有製冷裝置的全是布料飛絮的廠裡一天做成百上千件衣服有多辛苦,正應了外婆常對她說的話:“爸媽掙錢很辛苦,都是為了你。”
她也一直認為,她的媽媽是個很了不起的女性。林姝蘭十來歲就獨自出遠門打工學手藝,背井離鄉,哪怕有同鄉照應,也沒有誰能真的為她託底,她只能拼盡全力上進。她沒有攻擊力的恬淨長相極容易被看作任人欺負的物件,她本也是溫吞的性格,可只能將自己裝扮成不好欺負的模樣,硬逼著自己爭強好勝。
“我理解她的艱辛,可是我呢,”姜儀景用力捏著遊跡星的手,“我也需要被她看見、被她察覺到我的情緒、被理解、被認可,而不是一味地用‘為我好’的說辭來禁錮我,企圖用他們的理論來構建我的思想。”
遊跡星聽她說完,才輕聲說:“姜儀景只需要做她自己就好。”
她再也控制不住,磕在他肩膀上任憑眼淚翻湧。
曾經她絕望地想過,連父母都無法真正看到她,興許要一直活在只有她自己的迴音的暗房之中。可現下,有人砸開了門,溫柔地對她說:“我發現真實的你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