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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士林立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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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幾人來到明光堂。明光堂外內侍林立,果然都是紫陽宮內官。門官唱名後有召,朱賀二人便先進堂內。高遠朗伴著厭站在堂外天庭裡。時正隆冬,他穿著裘襪尚且覺冷,見厭雙腳只穿布綿襪卻似無覺般。高遠朗壓低聲音道:“您在聖駕前,有兩處萬不能說:一莫論朝政如何;二莫論聖賢是否信蔔筮。前者是大忌,後者是泥沼。”厭卻置若罔聞般,高遠朗便暗嘆生死由命了。

半晌後終於聽宣。高遠朗忙隨厭進前廳。再邁步進堂內,只覺一股暖熱之氣撲面而來,卻讓高遠朗實實打了一個冷顫。等到他看清在座的幾位長者都是何人時,全身都止不住顫抖了起來。因為這幾人中的任何一個的名字,都足以讓當今成名士人高山仰止。南朝貴族、庶族可以不敬武功,不敬俗權,不敬爵位,甚至不敬學士,但絕對不敢不敬四者兼備的高德長者。他們是南朝的魂魄,是漢晉榮華承繼下來所剩無幾的真正貴族。他們中的大多數已經故去了,僅存的幾位都老了,他們自青年時代起就追隨的主君也老了。

高遠朗只略略看到首座上端坐著一位身穿綿袍的老者,他知道那就是皇帝。他哆哆嗦嗦的跪拜行禮,覺得嘴裡幹得冒煙。他想自己可能要闖大禍了,他可能會在禦前昏厥。高遠朗起身時,下意識的看了眼厭,卻第一次發現他主君凝神的臉孔能讓人心定,他抖得不那麼厲害了。

厭拜禮時,皇帝並沒有太多關注。厭在內官的引導下落坐在外圍的坐榻上。而後聽到皇帝與幾位老者在討論《老子》。門外還有人進來,然後叩拜行禮,皇帝也不答,來人如厭一樣被引到坐上。厭很快便什麼都不關注了,因為他完全被皇帝與老者的談論所吸引。他自幼讀老子無數遍,聽蒙師與授業師講解也有多遍,此刻才發現原來老子還可以有這樣洞天。皇帝與幾位老者所說,無生僻詞字,無晦澀語句,無冷僻典故,他聽來卻覺得聞所未聞。更奇的是,皇帝與幾位老人間常有爭論,甚至互相譏諷,又常大笑了之。

良久,皇帝似乎終於想起了厭,便命厭把疑惑再講一遍。厭已經聽入迷了老子講疏,尚書大義早不知忘到哪國去了。突然被問,方追思回想。可當時求解的意氣十分已經跑了九分,剩那一分便支撐著把學堂的話又說了一遍,卻是丟詞少句,理不直氣不壯。也虧得如此,才使他看起來謙和有禮。皇帝對待晚輩卻沒有對待同輩那麼笑容可掬,又恢複了厭記憶中的威嚴。皇帝只道:“你在座聽了這麼久的老子,難道還用問尚書之疑嗎?”厭心內已經瞭然,答道:“臣明白了,書不爭不明,不辨不明,自注方是正注。”皇帝面上卻無滿意之色,又問:“你知錯了嗎?”厭心內大亂,卻不敢應承,只是叩拜。皇帝便說:“一錯在失禮前輩。二錯在自大好勝。你以為讀了幾遍尚書,便可以勝於前輩,且不知器小易盈。回府自省去罷。想清楚了,再拿起書卷,再去拜師,再與人爭論。”厭滿心惶恐慚愧,只能再次大禮認錯。直到已經走出明光堂還自恍惚。

走出堂外後,高遠朗倒突然變得活潑起來,甚至有些興奮。他對厭喋喋不休的說,您注意到了嗎,皇上的布袍是舊的,連衣角都磨破了。從前別人總說皇上是神仙下凡,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才知道什麼是天子氣度。皇上身邊那幾位長者竟然可以和皇上鬥嘴,那才真是少年的伴隨,到老的朋友。咱們皇上真是北辰,一輩子得多少英雄豪傑、聖賢大學圍著他轉。可惜範公、沈公這兩位,皇上沒了朋友,是不是也會覺得寂寞。所以,您以後還是多和我說說話吧,您比不得皇上,得個朋友不容易。

厭完全沒反應,卻絲毫沒影響高遠朗興頭,他繼續信口胡說著。真是天外有九重,人上有仙人。平常覺得朱相就是大學了,今天才知道原來在真正的大學面前,朱相也得退後一步。朱相都談不上了,更別提何丞了。您看到何丞了嗎,果真是個俗官。滿堂素雅大德中,就他一個人穿得簇新招搖。難怪人人都說,國中最好的蠶園、染坊,紡織奴、刺繡奴、縫衣奴都在他家。您看他穿的那一身錦袍,如天衣般華貴。在皇上面前,他都這麼做派,在別處還不招搖得登了天一般。”

高遠朗腳不停步,嘴不停歇,依然說不停。以前總聽人說起皇上將上三公大司馬封給了一個北人。今天,終於看清楚了當朝大司馬羊侃。果真是北胡粗豪氣勢。要說從前北人南來被稱作北愴,現在被稱作北虜,我看呢,沒準兒以後就被稱作北雄了,真是世風日下。您猜我看到他第一眼想什麼,我想起一串名字,白起、王剪、項羽、周亞夫。說得好聽些是古風英雄氣概,說得難聽些是野蠻跋扈之氣。南朝的當世英雄就該是像陳慶之將軍、韋睿將軍那樣儒雅溫潤之人。要說聖上真是名副其實的聖賢天子,所以才能讓羊侃這樣的人物連北朝的公爵都不要的奔回南朝,又心甘情願的俯首稱臣。

且說高遠朗今日所見大司馬羊侃、尚書令何敬容、中書令朱異、散騎常侍賀琛恰是本朝公卿、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的代表人物。公卿乃中樞,位極人臣,歷朝承繼下來有大丞相,太師等四公,大將軍,大司馬等三司共九公,此九公非尋常人臣之位,本朝只從龍開國元勳數人死後得追封,生時得此封者寥寥,大司馬羊侃確實是皇帝隆恩榮封,位同王爵。除九公外還有從公職,一為諸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二為左右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這上九公與從公開府儀同三司,皆是極顯貴之位,是為國之宰輔。南朝承漢制嫡正,亦承魏晉九品中正制,公卿雖有宰輔之名,實際並無宰輔實權。但此名極顯貴,閥閱出身,文治武功,竟缺一不可。故門閥士大夫若窮盡一生,於白發蒼首時或蓋棺定論時,得封此九公或從公,方覺人生圓滿,亦可書於家族閥閱之上,被世人所仰望敬重。北降臣羊侃得此榮封,確實曾被南朝士大夫非議,亦引朝野小人嫉妒。

而南朝治政實權實際掌握在三省。其中尚書省為治權,顯要居中。門下省掌伴君議權,居左。中書省掌機要文權,居右。此為正統官制。本朝承繼先制,尚書省仍由門閥世家掌握,其職無論主官或從官非世家子弟不能任。遂南朝真正名權合一的國之宰輔乃是尚書省之主位,尚書令。尚書令下又設各部尚書,各部尚書之下又設各部屬官。尚書令向來為門閥大夫世職,故任尚書令者,得封光祿大夫者不在少數。而當前尚書令何敬容徒有尚書令之職,無榮封,爵位僅為縣伯,門閥朝官便常輕慢之,朝野亦不敬重。

門下省,顧名思義,殿內門下諸事皆由其掌握,乃皇帝左右之人。可獻策,可議政,可伴君聽政,可輔君決斷。雖無實執權,但有實議權。因常伴皇帝與太子身側,可影響甚至主導國策。其部主官名侍中、散騎常侍,擔任此職者,要麼為寒族大學博士,要麼為門閥世家盛名郎君。各州郡尋常下官聽侍中、常侍頭銜,便肅然起敬,知是伴君之人。本朝從龍重臣、高位門閥大夫,青年時代多從常侍等門下屬官任起。

而中書令為中書省主官,因中書省歷來掌文書機要,事多任重,非能人不能為。而門閥飽學之士又不願為,遂常由寒族擔任。而本朝初建時,青年皇帝,天縱英才,勤政好文,遂倚重中書省輔政施政。因此,漸漸中書舍人與中書令成了中央最有實權之職,亦常被皇帝委以兼任門下常侍之職,得以常伴君側。待本朝盛世,皇權至上,上令下達,常出自中書省。中書令權力通天,世人有趨炎附勢者便也稱之為國相。如今本朝中書令朱異,便是響當當的寒族國相,門閥世家雖常蔑視,奈何天下寒士仍推其為領袖。朝野將朱異為代表的寒族重臣與沒落高門再起者同稱為新貴。新貴二字,有人鄙視不齒,亦有人羨慕嫉妒,還有人將此視為改變命途之理想。

少年新貴郎君高遠朗此刻兀自陶醉、喋喋不休,神情頗似講壇上的朱異。厭卻充耳不聞,只微一禮辭行。高遠朗此時如夢方醒,方想起主君畢竟是被皇帝責罵了一番。忙又安慰道,皇孫王子眾多,能得皇上親責教導,也是難得。厭再不理他,只低落登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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