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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哀江南3

蕭黯對徐子瞻依然冷淡,只說了幾句公事,徐子瞻亦應對冷淡。見無話可說,似該請行。

徐子瞻終道:“無情者必為奸惡,痴情者卻為庸常,多情且能犧牲方是聖人,近神者。”

“我非聖賢。我不過是身具不善五毒的凡夫俗子。”蕭黯只這樣說。

徐子瞻冷笑:“人性劣根,五毒俱全方是真凡夫俗子。偏有國人,以後天教化,修行學習,試圖驅除這五毒。除一毒,可為出眾之人。除兩毒,可為人傑。除三毒,可為豪傑。除四毒,是為當世英雄。當世英雄不常有,尚且身具一毒,也必將葬身於這一毒。只有除五毒者,方是聖賢。”

“我非聖賢。子瞻看錯了。”

“我確實看錯了。我竟未看出你的痴處。可笑我徐子瞻,亦有痴處。若我不改,也終將死在這一念之痴。人總看得透,卻走不出。我只問你最後一句,心中還有我們當初的志向嗎?”

“志向?哦,我記得。當日,我們立志匡扶社稷,創造新天地。正是你們的……我們的……志向,讓我走到今日。如今,江南已平,社稷匡複。你們所期望的新天地終會來臨。”

“你呢?”

“什麼?”

“我們,所期望的新天地來臨之時,你在何處。”

“我?不知道。理想國於我,是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理想國度,不是誰期望就可得來,而是需要我輩雙手創造。也許這過程中,我輩均需承受身心折磨,行常人不能行之事,忍常人不能忍,舍常人不能捨。是為大愚大智,大怯大勇,大奸大忠。”

“我只是庸常之人。子瞻,你不是。你出將入相,可為臣,亦可為君。天下之大,你可自取。”

徐子瞻大笑,長揖一禮,轉身離去。走出殿外,已淚滿衣襟。殿內蕭黯亦淚落如雨。

徐子瞻返回衡湘後不久,陳霸先副帥亦是其侄陳曇蒨身旁一韓姓隨軍小吏,不知何故得罪晉南王。晉南王欲斬之,陳曇蒨拼命保全,開罪了晉南王。同被下獄治罪。後賴劉釋之居中調節,晉南王終釋放了小吏與陳曇蒨。但嫌隙由此生。後陳曇蒨亦不斷鼓動陳霸先脫離晉南王投湘東王,陳霸先雖並未聽從,只據守東揚州吳郡,但陳霸先部與豫章晉南王卻已疏離了。

晉南王蕭黯似乎對身邊故友舊部的生離死別毫不在意,也不再上心諸事。終日要麼誦讀佛經,要麼對麼畫像發呆。某一日,趁其外出禮佛,明德夫人寧謙玉親手焚燒了畫像。晉南王蕭黯返回內室時,見畫像已被燒毀,雷霆暴怒,舉止若狂。

明德夫人跣足披發,面無懼色,大禮諫於王前:“妾寧肯殿下飲酒放縱,不想殿下於內室自苦。天下大事,妾居深閨並不知。卻知殿下彼時有志,意氣風發。此時喪志,消沉自苦。殿下終日念經,可念得過皇祖?若佛法有用,怎使皇祖被困。那畫像是殿下魔怔,妾燒了它,只望去了殿下魔怔。便是有刑罰在身,妾甘願領受。”

晉南王蕭黯並未罰明德夫人,只遣送她與全部女眷返回嶺南番禺。明德夫人將晉南王起居飲食諸細事一一囑託於內侍河鼓後,含淚上車,返回嶺南。明德夫人去後,晉南王蕭黯並未恢複舊志,終日如行屍走肉般,渾噩度日。只對江陵往來使節之事上心。然而,便是晉南王全然退步,湘東王仍一再拖延遣質歸。

太清六年,冬十一月,蕭繹稱帝於江陵,改元承聖,大赦天下。而此時,承聖皇帝所統禦的天下已是千瘡百孔,四面為敵。首先,北齊再度南下,攻打南豫州廣陵與南兗州秦郡,不久,廣陵北岸與南兗州均被北齊佔據。幸而王僧辯保住了江線,盧奕守住了廣陵城,使江南暫時無虞。

而在上游,建寧侯王琳同時應對北部嶽陽王與西部江線武陵王,且兵船寡弱,亦漸漸落於下風。武陵王蕭紀在岸上駐長壘,逐漸掙破王琳高堡長索。因西陵與江陵幾日水路,湘東王蕭繹心內大懼,遂急遣使去往西魏長安求援。援信求,若西魏出兵攻打蕭紀,益州蜀地可盡獻於西魏。於是,西魏太師宇文泰派三萬大軍南下。分兵六路,進入蜀地。

徐子瞻回湘州後,募集兵馬糧草,攻打長沙郡。在攻下城池後,殺了蕭繹所任湘州刺史,又出兵巴陵。蕭繹無將可調,遂放出關押在江陵的侯景大將任約,委以高爵,重任其為帥,前往湘州平叛。徐子瞻所率衡湘兵與任約所率荊州兵於巴陵相持廝殺。湘東王蕭繹又暗派使者至廬陵,許歐陽瑋高爵及衡州刺史,遊說其自後方出兵衡州,攻打徐子瞻後方。歐陽瑋無動於衷,只驅逐湘東來使。後自豫章返回廬陵執政的劉釋之帶兵追上,斬殺來使。任約久攻巴陵不下,王僧辯與北齊江線戰事稍緩後,便帶兵回攻巴陵,與任約合兵攻打徐子瞻。

太清七年,亦是湘東王承聖兩年,三月,徐子瞻兵敗退回邵陵郡。五月,西魏大軍入蜀攻城略地,只剩cd孤城被圍。武陵王蕭紀後退失據,糧草供給線亦斷,軍心大亂。七月,武陵王部兵卒嘩變,殺了守將,叛逃王琳。王琳趁勢攻破其堡壘無數。蕭紀所部四散逃亡。蕭紀王船所部無路可退,於江中突圍東下。湘東王派遊擊將軍樊猛截擊,特意遣使告之,萬勿生擒武陵。樊猛殺散蕭紀護船,登上其禦船,進入其內艙,持劍追殺蕭紀。蕭紀繞榻躲避,以黃金賄賂祈求見其兄長蕭繹一面。樊猛因湘東早有令,便不許,砍殺了武陵王。後有其他將領俘獲了太子蕭圓照兄弟三人送去江陵。

蕭繹暗怒,不願見蕭圓照兄弟,又不願擔殺親之名,就派人暗示三人自盡。蕭圓照等人卻拒不自殺。後被蕭繹投入地底水牢,兄弟三人不久死於水牢。蕭圓照死前啃食自己手臂,已瘋癲。八月,宜都王蕭圓肅帶著天正朝文武百官投降西魏,益州蜀地全境歸於西魏。

同年八月,北齊皇帝高洋攻打契丹,契丹人大敗,俘虜十萬,繳獲牧畜幾百萬頭。高洋自此開征伐殺戮之門。先向北進攻突厥大勝,屠殺無數,俘虜亦有上萬。後又向西北攻打山胡,男子十三以上皆斬,女子及兒童賞給各軍為奴。後又攻打柔然,俘虜了三萬多人,使柔然可汗父子為奴。高洋征伐四方,自得於暴力,常以虐殺為樂。

至太清七年,十二月,承聖皇帝蕭繹於江陵四顧,西側武陵王蕭紀已命喪黃泉。北方岳陽王蕭察止步於襄陽。晉南王蕭黯退縮於豫章。南朝已無人敢與他爭鋒,自家已是名副其實的南朝皇帝。江陵文武百官亦作是想。

當時承聖皇帝的文武朝臣無非兩類,一類是京中門閥,其中小部分是湘東王身邊伴隨多年的王府故人,大部分是建康之難後,投奔而來的京城故舊;另一類是地方豪強,多是湘東王歷任湘州刺史、荊州刺史所集聚在身側的能臣武將。

此時,兩部分就定都在哪裡,發生了爭論。王褒等門閥系建議皇帝遷回舊都建康,再造南梁繁華。而掌握實權的地方荊湘豪強治臣卻道,建康被屠戮已久,帝王之氣已散。而江陵如日中天,正是新興氣象。而皇帝蕭繹早心有所屬,只願留在江陵。

此時江陵確如日中天,然城池市井,村鎮鄉間,仍餓殍遍地,乞丐蟻聚。有寒門文人淪為乞丐,於江陵城中唱:哀哉,江南,土地分割,人民凋落。可笑,江南,帝都孤懸江北,皇帝坐井觀天。那讀過幾日書的乞丐唱這反調,很快就被官吏兵卒拖走殺了。反賊當然可殺,然此時江南不可悲可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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