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王二再拒絕,就有什麼沉甸甸的東西被塞了過來。
那隻手骨節勻長,生得極好看,但不像是公子哥的手——王二打小幫著姐姐幹農活,認得出上頭有常年做粗活留下的痕跡。他快速接過碎銀塞進懷裡,確定其餘人沒有瞅見,快速道:“說吧,什麼事。”語氣倒是真摯了些,不再像先前那般搪塞。
他又補充一句,“不過我也不一定知道。”
“那請問官爺,周村怎麼走?”
周村?王二思索了小半刻,指著前頭某個方向,“沿這條路一直走,翻過那座山頭……對,左邊那座,快的話下午,慢的話差不多傍晚就能到了。”
白衣公子聞言,沒有立即回到,轉頭似與另一人打商量。
王二這才注意到與他一同來的那人。
那人一身融融暗影般的黑衣,端坐於馬背之上,背脊挺得筆直,因為隔得遠,五官不大能看清,只能依稀看清挺直的鼻樑眉骨。王二目光下滑,落在他手邊那把未出鞘的劍上,感受到陣陣森冷煞氣,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迅速調轉開視線,對上白衣公子帶幾分考量的目光。
“我……”
白衣公子頷首,“某先謝過。”
“不妨事不妨事。”王二連連搖頭。這白衣公子出手大方,竟比他一月俸祿還多,他這是撿了天大的好運。
說著他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些什麼頗為重要的資訊又想不起來。
“不過這周村……”
“嗯?”
就在他搜腸刮肚的時候,另一邊同僚們又扯著嗓子喊他。
“王二你好了沒有?”
他還在想那件事,“再等等!”
“李大媳婦送的肉饅頭,託夥夫上爐蒸了,你再不好就不給你留了。”這夥人雖然總是嘲笑他一身迂腐酸氣,可大體上怎麼不苛待他,他心裡感激得緊。
“最多再等你一會兒,不過來我們就全分了!”
他鼻子生得靈,聞到葷腥味兒,都不要人說哈喇子就流了出來。
正左右為難之際,白衣公子就幫他做出了抉擇。
“既然想不起來就不是什麼大事。難得加餐,某就不打擾官爺了。”他跨上馬背,扯動韁繩,與那黑衣人一同離去。
待二人身影消失,王二忙不疊往回走。
那苦瓜臉的婆娘心疼自家男人在外頭當差,蒸了肉饅頭託人送來。這肉饅頭裡都是白花花的肥肉,一口咬下去滋滋冒油,想想都要人心裡美得開花。
王二來得遲,只分到最後一個。他心疼得緊,咬開包子皮細細啜著裡頭湯汁,半天捨不得咬第二口,只這麼一點點含著麵皮等化。
姐姐上次蒸肉饅頭是什麼時候?他吃著肉饅頭,滿腦子想的都是得了假要抽空回一趟家,把偷偷藏在懷裡的銀子交給姐姐,讓她買點膘肉回來給自己和兩個小侄兒解饞……姐姐?他腦內靈光一閃,先前怎麼都想不起來的事情竟然就這麼浮了上來。
“我想起來了。”他整個人倏地愣住,跟具石雕似的。
好在他還記得抓著手裡肉饅頭,才不至於掉在泥地上。
“怎麼的?”其餘人不解,怎麼吃個包子都能吃出毛病?
王二遠遠地望了眼自己指給那二人的方向,上下牙齒一碰,咯咯打著冷戰。
“無事,無事。”他喘了兩口氣,好不容易喘勻了,不管旁人再如何追問,決計不多說一個字。
“書生毛病。”其餘人不疑有他,三口兩口將包子塞進肚裡當填了個底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王二捧著快涼了的包子,口中念念有詞——有阿彌陀佛也有道德經,反正胡念一氣。
他姐姐前些年說了個人家,就是那周村的。本來彩禮都付了,後來因為某些原因,他家父母哪怕被人戳脊梁骨都堅持把婚給退了。
希望那二人只是偶然周村經過而非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