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蠟燭一副隨時都有可能燃盡的樣子,一點搖曳的燭火只能勉強照亮桌子到床的這段距離。
但這是從屋內看,若是從外邊往裡看又該是怎樣顯眼的樣子呢?就像他們剛剛循著那老婦手中油燈的光火找來,會不會有什麼其它東西被這燭光吸引而來。
薛止自然想到這點,“為什麼……”
他剛開了個頭就被人制止。穆離鴉豎起手指,點點牆壁,又按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地搖了下頭。
“明天還要趕路,能多休息一會是一會。”
隔牆有耳。懂了他這層意思的薛止什麼都沒有說,握住那來不及抽回的手指親了下。
“我知道了。”他解下腰間的佩劍放在手能夠到的地方,讓另一個人躺到靠裡邊的位置後才和衣而臥。
長久沒有晾曬過的被子散發著刺鼻的黴味,而身下的褥子也同樣好不到哪裡去,又濕又潮,唯一散發著一點熱度的是身邊人的軀體。
薛止扯過一角被子蓋在身上,閉上眼睛,漸漸地放緩了呼吸的頻率。在他睡著以前,他聽見穆離鴉湊到他耳邊悄聲說,撥出的熱氣逗得他有些癢,“你猜猜她說的睡著了就不會害怕是什麼意思?是看不見所以不害怕,還是……”
還是什麼?穆離鴉沒有把這句話說完。他想要思考,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這樣疲憊,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意識就在這個地方斷了線。
薛止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醒著是不可能的,因為他記得他是在江鎮的某戶人家家裡,和穆離鴉一起,但如果睡著了的話為什麼這些東西這樣真實呢?真實得好似他曾經在什麼時候經歷過。
“那些東西要來了。”是少女的聲音,很熟悉,他一定在什麼地方聽過,只不過少了往日的嬌俏,多了些歇斯底裡的恐懼,“那些東西要來了。”
她一直在說有什麼要來了,他想要問究竟在說什麼東西,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四周都沒有一絲光,不知是雲層遮住了月亮,還是被更加邪惡的東西遮蔽了。他只能隱約感知到自己在奔跑,一刻不停地奔跑。
慘叫。到處都是悽慘的呼聲。利刃砍在柔軟的組織上發出沉悶,溫熱的液體汩汩地流出,落在木頭地板上,滴滴答答地響。
“不要發出停下來,千萬不要停下來。”帶著他逃走的女孩子沒有停下腳步,“被追上的話就死定了。”
她的手心又冷又濕,指甲嵌進他的面板裡,有一些些痛,但在這種關頭也來不及在乎了。
他能感覺得到,她其實抖得很厲害,不過是為了在他面前強作鎮定,所以一直在壓抑著自己。
“其實穆先生讓我來的,他讓我帶給你一句話。他說……”她話還沒說完就猛地將他推開。
他想不到她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又或者只是他變得格外虛弱,虛弱到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費力。
接著溫熱的血液就濺了他一頭一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他睜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臉孔。
“要活著。你要找的東西在天京,在那個女人手裡。”受了致命傷的少女斷斷續續地說,“他說,他這一生做了太多違逆天道的事情……這是他的命,逃不過的。”
“秋桐,我知道了,你不要說了……”
“我要說,我一定要說,穆先生還說,你得做回承天君,你一定得做回承天君,若非如此他根本不會救你,你就是為此而生的,這是你的命……不止是我們這些妖怪,若是讓他們得逞,天下蒼生都再無寧日!”
他想起她的名字了,但他還來不及再說些什麼,就對上一張五官隱沒在黑霧背後、只有眼睛的位置透著猩紅血光的臉孔。
就是這鬼東西殺了穆家的其他人,他本能地想要做些什麼,後來才想到,因為出來得太急,他的佩劍落在了屋子裡面。
它同樣注意到了他,化作彎刀的手臂高高舉起然後落下。
聽這帶起的呼嘯風聲,他連躲開的力氣都沒有。可能他快要死了吧。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個人逃過一劫……意識正在逐漸離開軀體,他慢慢地閉上眼睛,直到聽見外頭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是在幕後操縱這些鬼東西的真兇嗎?被燃燒著的仇恨驅使著,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勉強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想要看清仇人的面孔。
“還是不能殺了你嗎?你還真是命大,每一次每一次都能夠逃掉。”
說話人的聲音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挑起他的下巴,將他仔細端詳一番,最後嗤笑出聲。
無論如何他都看不清這個人的臉孔,只能看到個隱約的輪廓。
“曾經高貴的承天君居然淪落到以凡人之軀茍延殘喘的地步,真可笑啊。被背叛的感覺怎麼樣?”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