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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的夜晚。廠區前面一個雪堆上，黑子和幾個人在堆著巨大的雪人，他們不僅給這個極其醜的雪人帶上了警帽，塞上了煙卷，並且誇張的給它下面插了一個棍子，直直的沖向天空。幾個年輕人圍著這猥瑣的雪人兒笑個不停。

陳達坐在門衛室的臺階上，看著天空遠處綻放的煙花，手指間的煙已經燃燒到了盡頭，他又從口袋裡拿出一顆萬寶路，熟練的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陳達看著東北師大的方向，他此時正在想著她。

遠處的瘦子沖著他喊

“大大，你擱那幹啥呢，趕緊過來，我們要點二踢腳了，快點”

陳達站了起來，這時北師大方向又響起了一個煙花，這次離的他特別近，甚至覺得就在頭頂上。

“邦”“邦”

瘦子他們也點起了雙響炮，陳達看著直沖天際的煙火，眼角居然有點發燙。他擦了擦還未流下來的淚滴，大叫一聲跑了過去

“我草，你們特麼的也不等我就放，給我留幾個啊”

香港銅鑼灣的蘭桂坊夜總會後門的巷子裡，秦瀟奕扶著門在不停的嘔吐，身後幾個身著妖豔的女人在拍著他的後背，他厭煩的一甩手，示意她們離他遠遠的。幾個女人離開後，他靠著牆掏出手機，撥通了芳芳宿舍樓的電話。

“我要找芳芳”

電話那頭似乎聽不到他說什麼，而秦瀟奕也聽不清對方說的是啥，他看了一眼，手機訊號只有微弱的一格。他憤憤的把電話摔倒地上，然後用他亮閃閃的黑色皮靴用力的踩著，並開始瘋狂的喊叫。

這時，兩個身穿制服的香港警察出現在路口。他們用粵語指著秦瀟奕說了些什麼，秦瀟奕迷離的眼神已看不清對面到底是誰，這時，幾個妖豔的女人又出來，她們一邊拉著秦瀟奕回去，一邊向警官賠禮道歉，然後關上了滿是嘔吐物的後門。

芳芳在空蕩蕩的宿舍裡看著英文版《芬尼根的守靈夜》，這種意識流小說成為了她最近的熱愛。舍友們都出去慶祝千禧年了，這樣也好，她可以安安靜靜的看書。似乎她搬到新的宿舍之後，日子又恢複了平靜。

她忽然看到手臂上的紅紫印已經消失了，於是合上書，看著遠處夜空盛開的煙火，想起了靜雅。

吳教授已經被起訴了，罪名是謀殺。但高建警官告訴芳芳，因為有了關鍵證人，所以她可以不用出席庭審。這讓她覺得很安心，她的確不想在那麼多人面前回憶這段經歷。至於那個湯普森，從追悼會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準時出席庭審。

她之前還在想吳教授是否真的有罪，但隨著事情一步一步進展，她不想成為評判者，無論怎麼樣，存在即是合理。另外，警方還在教授的辦公室保險櫃裡，發現了一個u盤。裡面有著幾十個女生和他的影片，局裡為了保護女生隱私已經準備申請法院銷毀此證據。

想到這裡，她又開啟書繼續看著這本生澀的小說，但她的腦海裡竟然出現了陳達傻呵呵的笑容。

怎麼會想起他？

芳芳仔細尋找心中的答案，但沒有一條是成立的。自己和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雖然長了一張貌似潘安的俊臉，但個人追求也實在是太低了，他高中畢業之後，竟然沒有想過要繼續上學。總之，他的一切都和自己完全不搭。

但是，為什麼還總能想起他。

窗外的煙火還在璀璨的綻放，馬上就要跨入新的千年了。她站起來看著樓下男女情侶們，正在相依相偎，你儂我儂。她透過窗戶看著遠方，心中似乎泛起了一絲漣漪。

“10、9、8、7...”

樓下的情侶們都在大聲倒數，迎接公元兩千年的到來。

芳芳將額頭靠在冰涼的玻璃上，她小巧可愛的嘴也在跟著倒數

“3”

“2”

“1”

紅唇吹出的熱氣很快就鋪滿了玻璃，原本絕美傾城的臉也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