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面的聯姻脈絡看,賈史王薛四家,賈家和史家、王家,都有直接婚嫁關係,而薛家只和王家聯姻,和賈家、史家,都只是拐了彎的親戚關係。
所以,前番薛蟠剛進京的時候,在賈璉、王仁的陪伴下,前往各家故交老親處拜訪,也來過史府,卻並沒有見到保齡侯史鼐,而只是和閒賦在家的忠靖侯史鼎見了一面,也沒說上兩句話。
那個時候,薛蟠的身份,還只是商賈之子,不過藉著賈府的拐彎關係,才被史鼎請進了門。
這次薛蟠再次登門,身份卻已經不同了,雖然才過去一個多月,但是薛蟠已經搖身一變,有了官身,謀到崇文門稅關衙門副提舉的實缺,又剛被任命為新設的煤務提舉司提舉,這些時日,在高官遍地的京中,也有了幾分名聲。
保齡侯史鼐這回也不好太過怠慢,便命人請薛蟠進來。
薛蟠被史府下人帶到侯府前廳,看到史鼐、史鼎都在座,忙上前行禮道,“小侄拜見兩位叔父,此次冒昧前來,還請勿怪。”
史鼎笑著說道,“賢侄不需多禮,請坐下說話,上茶。”
薛蟠便側著身子在下首椅子上坐了半邊,下人端上茶盞,薛蟠接過來碰了碰嘴,放在一旁的几案上。
史鼎看了一眼大哥史鼐,開口問道,“不知賢侄此次到府,所為何事?”
薛蟠從賈政處,瞭解過史鼐、史鼎兄弟的性格,知道他們都不是客套的人,當下開門見山道,“小侄這次來,是有一事相求。”
史鼎訝然問道,“什麼事?”
薛蟠便把自己想要徹查西山煤礦的打算說了一遍,“小侄已經在順天府、五城兵馬司、九門提督衙門借了一些人手,去山中搜尋各處煤窯,倒也勉強夠用了。
“不過小侄擔心,一旦行動開始,風聲就遮掩不住,有些不法之途,或會從西山的其他道口遁逃,所以想請叔父派一營兵士,把守住西山道口,好讓小侄此次行動,能竟全功。
“也不用叔父正式出兵,只需要讓麾下將士,做一回出營演練,演練範圍選在西山,就可以了。”
薛蟠請求之事,閒賦在家的史鼎解決不了,史鼐才不得不開口,道,“京營將士,乃是國之重器,不可輕動,此事不提也罷。”
薛蟠早知道史鼐、史鼎兄弟二人不好說話,此次前來,本就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子的心思,權且一試,現在被史鼐一口回絕,也沒太過失望。
當下便又說了兩句閒話,起身告辭。
史鼎經常迎來送往,性子比兄長史鼐要軟和一些,出言留客道,“賢侄好不容易來一次,怎麼也要喝了酒再走。”
薛蟠推辭道,“小侄剛剛接任煤務提舉司,這幾日確實庶務繁忙,等過些時日,小侄清閒下來,再設宴請兩位叔父,還望兩位叔父到時候不要推辭。”
史鼎說道,“既然如此,還是正事要緊,那就不強留賢侄了。”
薛蟠說道,“兩位叔父留步,小侄告辭。”
被史府下人領著送出府門,薛蟠離去之前,又看了一眼相比起寧榮二府,顯得頗為寥落的史侯府門楣,暗暗搖了搖頭,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史府一門兩侯,雖然比不上賈府一門兩國公,但是在權貴遍地的京中,怎麼也是中上等的門楣,按理說,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
《紅樓夢》文字中,甚至有史府窘迫到請不起女紅裁縫,家中針線活,都要女主人親自動手,像史湘雲這樣的侯府小姐,都要日夜做活的描述。
薛蟠這些時日,多方打聽,對史府近些年的經歷,有了一些瞭解。
卻說在十多年前,老侯爺,以及侯府世子——史湘雲親生父親——都在世的時候,史府還不像如今這般落魄。
就在十來年前,史府經歷了一場大變,老侯爺與侯府世子相繼離世,史府甚至被一度奪爵抄家,雖然很快就被平反,由史鼐繼承了保齡侯爵位,史鼐、史鼎兄弟隨後又在和滿清、蒙古的大戰中拼死搏殺,立下大功,為史府又掙來一個忠靖侯的爵位。
但是,經歷過那場幾乎毀家滅族的大變之後,史鼐、史鼎兄弟執掌的史府,家風大變,兩兄弟變得謹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
即便如此,史鼐、史鼎在朝局變幻中,也起起落落,爵位面前保住,官職卻一降再降,如今只有史鼐,還在京營十二衛中,領著一衛主將之職,史鼎已經罷官去職、閒賦在家兩三年了。
史府經過這一系列的變動,先人積攢下來的老底子,都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史鼐雖然仍然領著京營十二衛一衛主將的職位,卻因為謹小慎微的性子,不敢向其他人那樣吃空餉、喝兵血,只靠他一個人的俸祿,要維持一大家子的生計,實在艱難。
史湘雲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竟然還能養成那麼天真活潑的性格,實在難得。
正因如此,才更惹人憐愛。
卻說史鼐、史鼎目送薛蟠離去,史鼎才開口說道,“大哥,薛家賢侄今日所請,雖然為難,但是他說的那個藉口演練的法子,頗為可取,旁人挑不出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