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她那副自知理虧的模樣,妙逢時笑著打了個呵欠,又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傅凜忽然握成拳的手。
“鳳歌,我是不是該喝藥了?”傅凜忽然出聲。
上午傅凜一直在與賬房的人核對賬目,忙到未時才吃午飯,因此妙逢時到的那會兒,葉鳳歌正在北院小廚房替他熬藥。
葉鳳歌太過震驚,根本沒留心傅凜的稱呼,只是驚訝地回頭看向他,遲疑著點了頭。
為了替她解圍,免她再在師父面前接著受斥責,傅五爺竟主動問藥喝了。
這一刻,葉鳳歌甚至生出個荒謬的感覺:若非顧忌著眼前這人的身份是“葉鳳歌的師父”,說不定傅凜已經掀桌翻臉了。
“那走吧,”傅凜平靜地站起身,撣了撣衣袍上的褶皺,“妙大夫請自便。”
妙逢時隨手拍了拍葉鳳歌的肩,呵欠連天地笑道,“去吧,為師這一路奔波下來還真是累了,你算著時辰過來答話就是。”
“是,師父。”
回到北院後,葉鳳歌先去小廚房端了藥,這才來到傅凜的寢房。
傅凜站在外間角落的臉盆架子前,慢條斯理地從銅盆中拎起巾子擰著。
“你過來。”
打量著碗中的藥還有些燙,葉鳳歌便先將藥碗擱在小桌上晾著,疑惑地回頭看向他,“怎麼了?”
傅凜並不看她,認真將擰到半幹的巾子抖開,從容地折疊著。
渾身上下寫滿“爺不高興”。
葉鳳歌沒奈何地笑笑,依言走過去站到他面前,“做什麼?”
話音才落,那張散著溫熱水氣的巾子就覆到了她的臉上,傅凜修長寬大的一手也托住了她的後腦勺。
葉鳳歌掙脫不得,只好握住他的手腕將他扯開,輕惱地笑瞪他一眼,“這又是在鬧什麼?”
“洗臉,”他語氣有些淡淡的惱火,手上的動作卻輕柔細致,“妙逢時這個……”
想起葉鳳歌對妙逢時的敬重,他急忙收住險些脫口的惡言,悒悒不法,“什麼破師父,沒點師父的樣子。”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見妙逢時,可在他的記憶裡,以往妙逢時來與葉鳳歌雖親暱熱絡,卻並沒有如今日這般又親又抱的舉動。
真是想了就恨。
憑什麼?!連他都沒有……
“不許說我師父壞話。”葉鳳歌輕輕嗔了他一眼,雖不兇,但對妙逢時的維護之意還是很明顯的。
這又是洗臉又是說壞話的,葉鳳歌總算明白,他的不滿是源於方才自家師父在她頰邊的那記香吻。
她笑了笑,只當傅凜的惱怒是在鬧小孩脾氣。
小孩子總是這樣,一旦覺得自己最親近的夥伴忽然要被人搶了去,總是忍不住要別扭生氣的。
傅凜深深凝了她片刻後,漂亮的薄唇抿成倔強又委屈的直線,終於如她所願地撒開手,將那巾子扔回銅盆中。
腳步重重地朝著內間走了幾步後,他忽然想起什麼似地滯了滯,片刻後就突兀且僵硬地折身回來,走到軟榻前重重坐下,雙手握拳又放開。
他面無表情地閉了閉眼,似在暗自調息吐納,握拳的動作反複數回,像在強忍不適。
葉鳳歌被他這一連串奇怪的反應鬧得有些糊塗,蹙緊眉頭茫然愣在原地。
靜默半晌後,傅凜像是終於穩住了心緒,徐徐踢掉鞋子,盤腿坐到軟榻上。
“你之前說了,叫我生氣時別再自己躲起來。”沉嗓徐緩,帶著一種艱難發聲的輕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