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鳳歌羞恥且尷尬地沉吟半晌後,轉過紅臉看向傅凜,滿臉堆起粉飾太平的僵笑。
“你看,是這樣啊,”她試圖擺出“語重心長”的嘴臉,“你不是常說你是大人了嗎?大人之間……這樣的事,嗯哼,其實……也沒那麼嚴重的,是吧?”
大縉人在男女之事上的風氣並不算十分保守,合則聚不合則散之事常有。
心神大亂之下,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似乎還是頭一回,她將自己與傅凜放在了對等的位置上。
不是“姐姐”與“弟弟”,不是“醫患”,不是沒有男女之別的“夥伴”。
傅凜不輕不重地將手中的筷子拍到桌上:“大人了不起?大人就可以隨隨便便親了人不認賬?”
話雖強硬,倒沒有多大怒氣,半點不像個昨夜才被強迫輕薄了的受害者。
“是,我這……酒後失德,親了親小嘴兒,或許還、還摸了摸小手?”被他蹙眉瞪視,葉鳳歌連忙心虛賠上謙恭自省的笑,自己都不知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末了只能訕訕摸摸鼻子,小聲道,“好吧,是、是很過分了。”
她實在不敢問昨夜親了他之後自己還做了些什麼,竟讓他擺出一副叫她必須要負責的姿態。
見她開始放棄頑抗,傅凜滿意地哼了哼,藏住眼底的偷笑,嚴肅道:“你好好把早飯吃了,再認真想一想,咱倆這事該如何收場。”
“這……”葉鳳歌腦中嗡嗡的,看向他的目光難得有些無助。
她哪兒知道怎麼收場?
昨日師父讓她決定是去是留,她腦子本來就有些不夠用了,這會兒傅凜也來湊熱鬧……這到底是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局面!
傅凜兇兇冷冷瞟她一眼,拿過手邊的巾子斯文端方地拭了嘴角,緩緩站起身來。
“晚些你將藥送到書樓來,到時就得給我一個說法。”
昨夜那記親吻後,傅凜出去吹了好半晌的冷風。
在冷風中平複了那股子躁動後,再回來時,葉鳳歌已兀自酣甜入夢。
他去梢間擰了巾子來,親手替她淨了面,便擠在她身畔,靠坐在軟榻邊沿,像以往他每次發病昏迷時葉鳳歌做過的那樣,安靜地守了她整夜。
他想,一開始總是葉鳳歌護在他的身前,餘生,該換他來護著她了。
再之後的整夜,傅凜幾乎是通夜未眠。
他一直沒忘記,是因著老太君請妙逢時替他診治天生的寒症,妙逢時才會讓葉鳳歌留下侍藥。
也就是說,若他好了,葉鳳歌就會被師門召回,或許還會被另行派往別處。
只要一想到葉鳳歌會像從前護著他那樣,將另一個人護在身後,溫柔淺笑,熱絡打鬧,他心裡就泛酸發苦疼,由內而外的難受。
所以他對喝藥這件事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雖有時也會擔心不遵醫囑喝藥會不會有性命之憂,可相比之下,他更怕“葉鳳歌會離開”。
以往他不是十分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如今似乎有些懂了。
自上回從臨川將葉鳳歌接回來後,他就意識到,雖葉鳳歌一向將他縱著慣著,可她的心思並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種,若想憑這個就讓她願意永遠留下,那是不夠的。
起先他是想過該徐徐圖之,潤物細無聲地對她好,慢慢成為她喜歡的樣子,讓她離不開、舍不下,心甘情願留在他的身邊。
可昨日妙逢時前腳一走,葉鳳歌後腳便將自己灌到大醉酩酊。
傅凜雖不知妙逢時對葉鳳歌說了什麼,但他敏銳地意識到,這是個非常危急的訊號。
再不打破僵局,或許她真的就要走了。
而要打破僵局,橫亙在他與葉鳳歌之間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她拿他當弟弟看待,似乎根本沒想過兩人可以有別的可能。
是了,傅五爺在這件事上最悲哀之處就在於,他在葉鳳歌的心裡,連“候選”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早飯時他半哄半騙地詐她,就是為了讓她面對一個事實,他不是她的弟弟。
順子一路驚訝地看著自家五爺噙著濃得化不開的笑意進了書樓,從最頂層的小黑屋子裡抱出一盒子零件下來。
將順子留在書樓門口侯,傅凜在底樓寬敞明亮的書房裡坐下,一邊心不在焉地擺弄著那些零碎的小物件,緊張又期待的目光時不時望向門口。
他了解葉鳳歌,就如葉鳳歌熟知他的脾性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