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準之所以願意幫著堂姐溜號,心裡也是很想與自家大哥當面說上兩句話的。
“要我說啊,若論膽色,你還真趕不上你大哥,咱們誰都趕不上,”傅淳將腕間的巾子扯下來甩著圈,口中繼續說著紮心的話,“你大哥怕過什麼呀?他約莫在你這年歲時,就敢寫信給老太君請求自立門戶了!”
當初那個不起眼的病弱小五,就這麼短短三四年,已獨當一面,本家拿他根本奈何不得。
常年遠在桐山不愛與人打交道的傅凜一定不知,臨川本家有多少小姑娘小小子將他引為楷模。
小家夥們時常巴巴兒跑去他名下位於昌繁、清蘆的珍寶閣,就為買幾樣他新出的稀奇玩意兒做個念想,彷彿有了他繪圖做出的東西,就會變得跟他一樣。
傅準轉回臉來,古怪地蹙眉打量著堂姐:“三姐姐,你和我們這些小的又不一樣,為何非要去見我大哥不可?”
畢竟傅淳比傅凜年長四五歲,據說小時傅凜還住在本家時,她偶爾還會去教傅凜讀書識字來著。按這樣說,她看待傅凜的心情,絕對不該如小的們這樣盲目崇敬。
“有點事想找他討教,”傅淳訕訕地撓了撓額角,“就不知他肯不肯幫。”
但願那小子還能顧念從前她教他讀書識字的那點情分。
小村食肆只賣些簡單熱食,雖還算可口,卻實在稱不上精細。
傅凜本就甚少出門,不慣外食,隨意敷衍著喝了大半碗豆漿,吃了小小一塊米糕後,就再不肯動筷了。
幸虧葉鳳歌早有預料,出門時就備了一盒子點心放在馬車裡。
承恩去將食盒拿來,傅凜這才沒精打采地又吃了些點心。
此刻食肆裡加上他們攏共就三桌客人,爐火正閑,承恩便與店家商量借了爐火來煎藥。
傅凜閑著沒事,便出了食肆,在近前四下走走看看。
閔肅跟在他身後半晌,終於沒忍住好奇:“五爺從前來過這裡?”
看起來也太熟門熟路了。
“夢裡來過算不算?”傅凜輕笑。
閔肅正不知這話該怎麼接下去時,忽地目光轉銳,閃身越過傅凜半步擋在他前頭。
傅凜抬眼看清來人後,有一瞬間的疑惑,繼而冷冷淡淡停下腳步。
堂姐傅淳,小時教他認過字,雖如今的模樣已成熟許多,但眉眼間依稀還有點當初的影子。
至於她身旁的那個半大小子……
不認識。
“三姑娘安好。”閔肅板著臉,警惕地盯著傅淳的一舉一動。
畢竟閔肅去桐山時,傅準也才七八歲,與眼前這副模樣差別挺大,閔肅一時沒認出這是七公子,便只向傅淳問了安。
傅淳笑著沖閔肅揮了揮拳頭:“你那什麼眼神?當我是來吃人的?”
閔肅眼皮都沒眨一下,不動如山。
知道這黑大個兒是自己差遣不動的,傅淳也不與他說,只是歪頭將目光繞過他,看向他身後那個面色清冷的傅凜。
“五弟,我就是過來……嗯,打個招呼。”
兩人七年未見,多少有些生疏。而眼前的傅凜與從前那病弱的模樣大不相同,饒是見慣場面的傅淳都忍不住有些拘謹。
而她身旁的傅準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傅凜雙手負在身後,淡聲道:“閔肅,退下。”
閔肅回頭看了看傅凜,見他頷首,這才依言退回,卻一直警醒地盯著傅淳和她身旁那個眼眶泛紅的陌生少年。
傅淳笑嘆一聲,正要說話,傅凜卻冷冷又開口:“三堂姐有事直說,畢竟戴罪之身,溜號太久只怕會有麻煩。”
“你……”傅淳聽他這言外之意像是什麼都知道,當下不免有些吃驚。
這是繼上個月見了傅雁回之後,傅凜七年來第二次與傅家的人面對面。
他面上端得很穩,負在身後的手卻緊緊捏成拳,掌心微微沁著汗。
“有事說事,不必繞彎子。”
若今日來的是其他傅家人,他根本不會與他們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