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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他於正事上一直都有種雷厲風行的果決銳意,從不會拖泥帶水、猶豫躊躇。

三月廿三那日接了聖諭後,他當即責成新上任的鑄冶署長史孔明鈺帶領轄下大小官員,即刻進入禦賜的鑄冶署府;並下令由閔肅暫代府兵首領,對鑄冶署周圍全面布控,徹底隔絕任何可疑的滋擾與窺探。

傅凜很聰明,心知眼下世家勢力針對他的輿論攻勢只是暫時被壓下,只有盡快出成品,才能徹底打消他們想從他這裡撕開口子的念頭。

可他不是個慣與陌生人打交道的性子,雖說鑄冶署這些官員都是延和帝與趙玠精挑細選的得用之人,但若要等他與這些人磨合到熟稔的程度再開始做事,那顯然是要出問題的。

所以他大膽將對這些人的直屬管轄權交到“見人自帶三分熟”的孔明鈺手中,充分發揮她在與人相處中的長才,而自己只在孔明鈺背後做掌舵大方向的決策,以期在最短時間內將鑄冶署正常運作起來。

孔明鈺在桐山的小工坊擔任師匠已有近半年,與傅凜之間自也磨合出了相應的默契;且她畢竟是清蘆孔家的姑娘,於掌事用人上多少有兩分手腕。在此非常之時將具體事宜交到孔明鈺手裡,顯然比傅凜親力親為要來得事半功倍。

接下傅凜的指示後,孔明鈺立刻將鑄冶署一幹人等召集在議事廳,花了大半日的功夫初擬了鑄冶署日常行事規程,並大致劃分了在座官員各自的權責與分工。

鑄冶署府與各項設施齊備、熟練匠人充足的少府匠作工坊只一牆之隔,孔明鈺又是個家學淵源的內行,根本無需太多花腔過場,帶領一幹人等上手就開始做事。

三日後,鑄冶署進入了有條不紊的運轉,正式開爐鍛造銅芯鐵。

既領了官職,自就不合適再住在少府官驛。

廿五日趙玠就派人整理出位於京西的一座宅子,作為傅凜與葉鳳歌在京中的居所,還從左相府撥了一位管事與兩名侍女、三名侍者過來照應。

許是怕傅凜推拒,趙玠直接當著他的面將地契交到葉鳳歌手裡,只說是提前給他們二人的新婚賀禮,

話說成這樣,傅凜也就沒再多言,只看葉鳳歌的意思。

葉鳳歌思忖著二人在京中人生地不熟,眼下又各自有職責在身,誰也不得閑再費功夫去買宅子,便就承下了趙玠這心意。

廿六日一早,傅凜與葉鳳歌將行李從少府官驛般到京西這座宅子,順道將隨行來京的傅準也一併提溜了來,這就算喬遷了。

不過,傅凜不慣於陌生的侍者在近前照應,葉鳳歌便想著從桐山大宅調些他用慣的人過來。

“我要託人帶訊息回桐山,七公子是想在京中多玩一陣,還是就跟著回家去?”葉鳳歌看向傅準。

傅淳一進京就走馬上任,而傅凜在面聖之後立刻忙的不可開交,連帶著孔明鈺也忙得成日裡不見人影,葉鳳歌莫名領了文淵閣榮銜學士之職,也有許多事需要準備,就連閔肅都被調去鑄冶署帶領府兵,因此這幾日誰都沒顧得上傅準。

傅準已心事重重地獨自窩在少府官驛好幾日,也是可憐。

“昨日我似乎聽見左相說,要讓你去文淵閣大學士衛聆音庭下聽教?”傅準眼巴巴瞅著葉鳳歌。

葉鳳歌被延和帝欽點為文淵閣榮銜學士,主要職責是在趙玠完成整頓各地州府官學、增設開蒙小塾之前,協助進行開蒙書冊的擇定與配圖詳解。

這事並沒有傅凜手頭那些事那般十萬火急,算起來她足有一年多的時間慢慢來。

但因她並未進過官學,於學養根基上實在不算紮實,這文淵閣榮銜學士的名頭來得有點虛,於是趙玠替她做了安排,待諸事安頓後就將前往文淵閣大學士衛聆音庭下聽教。

傅凜一巴掌拍在他額心:“說話就說話,盯著誰瞎看呢?!”

葉鳳歌沒好氣地在傅凜手臂上打了一下,對傅準笑道:“你大哥胡說八道,不要理他。”

她想了想,認真地看著傅準:“七公子是有什麼打算了麼?”

傅準揉著額心點點頭,垂著腦袋沒敢再看她,口中訥訥道:“從前三堂姐給我看過許多左相大人的文章,來前也同我講過許多事。我想和你們一樣。”

這語焉不詳的話,傅凜卻立刻就懂了。

他唇角勾了勾,淡聲道:“若和我們一樣,你可就過不上在臨州那樣的日子了。”

若傅準想要留在京中,與兄嫂堂姐一道並肩,加入這場已掀開帷幕一角的變革之戰,就將會失去臨川傅氏七公子原本可以有的一切。

在今後還漫長的一生裡,將不會再有家族的扶持鋪路,不會得到來自家族的任何援助。會成為他們的敵人,只要稍露破綻,就會受到他們的無情打壓。

畢竟,他的兄嫂、堂姐眼下做出的選擇,並不單單是接任了某個官職那麼簡單。在他們接下任命的那一刻,便已做出了站隊的選擇,幾乎不可逆轉地成為了世家豪強的敵人。

他們選擇的是一條需要迎難而上的路。

他們要以少年熱血的無畏,去成為這場變革中的薪火。

傅準喉頭滾了幾滾,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語氣執拗卻堅定:“若有機會,我也想跟著去衛大學士庭下聽教。待到明年開春,便去國子監應考。”

葉鳳歌與傅凜聞言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