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難以辨別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等我稍稍適應後,我學會了欣賞和大禹朝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一望無際的曠野,低垂的白雲,埋頭吃草的牛羊,都曾觸動過我的內心。
我教烏丹大禹朝的文化,營帳裡,我曾因他蹩腳的中原話笑得肚子疼。
烏丹教我騎馬牧羊,茫茫無際的草原上,我和他沐風疾馳,瀟灑快意。
表面上,我們宛如一對神仙眷侶,實際上,我們對彼此不斷試探。
我一刻也沒忘記我到來的使命,我放下仇恨,教草原上的牧民如何給牛羊治病,給自己治病,我教婦女如何織布,我教孩子唱大禹朝的兒歌,向他們描述大禹朝的繁榮昌盛...
他惦記著我背後的鎮國公,放任我暗中和大禹聯絡,而後旁敲側擊問我大禹的情況,鎮國公對西戎的態度。他不想入侵大禹,他想要以自己的臣服,謀求大禹的幫他繼位。
我們默契地互利互惠,西戎人對我的偏見逐漸消失,他們甚至喚我女菩薩。
我的出現,讓並不受重視的烏丹收穫了一大批民心,和老可汗的看重。
以及烏赤的警覺。
烏赤是老可汗最看重的兒子,也是西戎最勇猛的戰士,他每每看向我的眼神都讓我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我有自知之明,年過三十的我相貌平平,烏赤對我的眼神自然不是出於愛慕,而是征服。
是的,征服。
他無法征服大禹,卻想要透過征服我這個來自大禹的女人,來滿足他那卑劣的自尊心。
有一次,他趁烏丹不在,將我拖到帳篷裡對我動手動腳,說了許多不堪入耳的話。
在關鍵時刻,烏丹帶著人將我解救出來,徹底跟這個哥哥撕破臉皮。
當天晚上,烏丹滿身是血被人拖回帳子裡,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兒好肉。
這是烏赤給烏丹的一個教訓。
草原上弱肉強食的殘酷,哪怕是兄弟,也逃脫不了。
他說:“別擔心,明日我會去見父親,我帶你去尤金部落避一避。”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打著昏黃的煤油燈,替他處理傷口,他疼得齜牙咧嘴,滿頭是汗,卻還是安撫我的情緒。
“我故意捱打的,不然我父親是不會鬆口讓我去其他部落的。你教過我,這在你們中原,叫做苦肉計。”
我心中五味雜陳,沉默地替他處理了傷口。
後面我們果然去了尤金部落,那裡沒有可汗,沒有烏赤。
有仇恨支撐著我,我不怕西戎的風,不怕西戎的寒冷,不怕西戎的粗鄙愚昧,可我卻害怕烏丹對我與日俱增的關心。
在我八歲之前,我以為我的生命都將與書為伴,在我八歲之後,我的生命中多了刻骨銘心的仇恨。
而現在,我身邊多了一個他。
我偷偷吃著避子藥,時刻告誡自己來西戎的目的,時刻回憶國破家亡目睹的慘狀,才不至於耽於情愛,忘記過往。
後來,我聽說烏赤屢次三番向可汗進言,想要攻打大禹,我知道我安逸的部落生活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