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了冉華,一行人便多逗留了兩三月,拜會了該拜會的人。
尤其李杞檸,先是進宮拜見了太皇太后宣雅、去中庭見了舊日共事過的女官,接著又去了薛王府、明國公府、慶國公府、風家、羅家,後去了醉紅樓、如意坊、錦華記、慕宅。
將冉華內城徹徹底底地轉了一圈之後,幾人又去了觀海山。
李杞檸和景泊顏兩人站在半山腰的崖上,瞧著山谷內枝葉繁茂,風吹葉舞的景象。
靜站良久,李杞檸回頭掃了一眼不遠處坐在亭子裡的景二夫婦和兩個玩耍的孩子後,又側頭瞧了景泊顏一眼,輕笑道:“不會再回來了吧?”
“當年離開連句道別都沒有,如今該見的都見了,也算補上了,自然不必再回來了。”景泊顏惆悵地說。
他似乎很少像今日這般惆悵。
“那等會兒我們走了,不還是沒有道別嘛。”李杞檸問。
景泊顏一掃惆悵,轉向她後,笑看著她,撫著她那被風吹得凌亂的髮絲,笑說:“各自安好就好。”
李杞檸笑笑,繼續看著山間裡的風,一直吹著,而她,只是個看客。
傍晚,馬車轆轆離冉華內城越來越遠,沒人知道車內坐著誰,只知道他們是從觀海山上下來的。
途中換乘了幾輛馬車,一行六人回了淮陵皓河景宅,繼續過著那平淡安逸的日子。
許是景泊顏說妥了周煜寒,果然再沒有來過一封信。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過著,直到喜樂五十年,此時喜樂帝周煜寒已六十四歲,正張羅著立其嫡長子,也就是太子為新帝。
永寧帝登基的那日,正是春風和煦,豔陽高照的好時候。
年已七十四歲的景泊顏和年已七十二歲的李杞檸拉著手,顫顫巍巍地走出屋子,坐在門口的臺階上。
“半個月前,周煜寒那小子又來信了。”景泊顏蒼老的聲音一響起,清風徐來,吹落了一片翠綠的葉子。
李杞檸慢悠悠地彎腰拾起,輕笑笑說:“老胳膊老腿兒,去不得了。”
“不是讓我們去,是他要立肖皇后的兒子為新帝,算算日子,應該就是這幾日了。”景泊顏一字一句地說著。
李杞檸瞧著葉子,有些微怔,接著隨手丟了樹葉,惆悵道:“日子過得真快啊,一晃幾十年過去了。”
“是啊,我始終記著你缺牙時的樣子。”景泊顏語氣雖慢,卻還是多多少少帶了痞意。
李杞檸想著,自己年紀大了,確實掉了幾顆牙,著實不好看。
景泊顏卻繼續說道:“不過你就算是換牙,也還是笑得那麼好看。”
那年,皓河城岸,她被風吹起了面紗,而他在貪看。
想起兒時的事,景泊顏是滿臉的笑意,而李杞檸卻陰沉了臉。
“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怎麼還記著啊?”李杞檸輕哼一聲說。
景泊顏臉上堆著笑,慢慢道:“年紀大了,眼前的事記不清,過去的事卻忘不了,你年輕的模樣,始終在我的腦海裡。”
李杞檸忽然鼻子一酸,喚道:“景泊顏……”
“阿檸。”景泊顏握了握李杞檸的手,“來生,換你追我好不好?”
李杞檸覆手過去,忙點著頭答應著,回道:“好。”
而景泊顏卻鬆開了她的手,傾著身子抱住了她,下巴輕搭在她的肩膀上,緩緩道:“追你好累,來世你一定要不顧一切困難,把我追到手啊。”
李杞檸輕撫著他的背,哄著他說道:“好,好好過完這一世,來世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