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你怎麼知道我先祖的名字?”老人聲音不高,但還很清楚,“這棟房子,就是海洋公寄錢回來建的。都有一百五十幾年了。樓祖也就是海洋公,我的先祖。”
丁張從深井看進去,大廳案桌上,有一尊畫像,就是樓祖,鄭海洋。閩南不少地方,都有這種習俗。
“我在海上捕撈,不小心撈到一個金鬥甕,裡面就是您的先祖。鄭公的神祖牌也在裡面,是鄭一倫和鄭海洋兩個人立下的。”
老人接過族譜,一頁頁翻開。
“海洋公的老爸,就是鄭阿土,當年下南洋討生活。我們這一支,是海洋公的後代。一倫公的一支,都搬到菲律賓去了。”
丁張不由得感嘆,一本族譜,作用實在是太大了。
“你把我們祖先的金鬥甕送回來了?”老人反應過來,“你就是我們家族的恩人。阿土公終於能進入祖墓了。”
輪椅老人談到這裡,眼睛有點濕潤,“將近200年了。我叫所有的孩子都回來,一起祭拜祖宗。”
在閩南有一句民諺,“年兜沒回是沒姆,清明沒回是沒祖。”春節沒回家的人,是沒老婆的;清明節沒回家的,是不認祖宗的。
清明節的遊子,都會回家祭拜祖先。
“我先把金鬥甕給您送過來?到時候要什麼禮儀,您也清楚。”
“好,我腿腳不便,就麻煩您了。”老人緊緊握住丁張的手,不停在顫抖,顯得非常激動。
“不會,這是應該的。”丁張趕緊叫了一輛三輪車,從龍眼地附近,搬出兩個甕,放上車。
“獅仔,你放金鬥甕在我車上,我運氣就衰了。”
獅仔是跟人打招呼的說法,大意是同志這類的意思。車夫明顯不開心了,死人的東西,放在車上,很不雅觀的。
丁張掏出200元,“歹勢,到西街鄭氏老宅就好了。”
歹勢就是閩南語的不好意思,抱歉這類的意思。
車夫想了一會,收起錢,叮囑道,“你拿黑布蓋住,不要讓人看到,不好看。”
剛到鄭氏老宅門口,阿達就沖出來,拿著一張燒金紙,折成一個特殊的造型,在車夫身上抹了幾下,嘴裡念念有詞。
大意是“晦氣都走,別入門”這類的意思。
然後,又往車上口袋塞了一個大紅包,車夫這才離開,什麼話都沒說。
阿達抱起一個金鬥甕,從偏門進去,“走這裡。”
丁張也跟著他,幫忙把另外一個金鬥甕搬進去,放在偏房。
阿達又趕緊拿出燒金紙,在丁張身上各處抹了幾下,嘴裡念念有詞,然後也給了丁張一個大紅包。
輪椅老人也給了阿達一個大紅包,事情總算完成。
這是一種儀式,敬宗追遠,丁張不想評論。
“少年人,休息一會再走。”老人已經在客廳泡了茶,“喝點觀音茶,今年的秋茶,味道還可以。”
丁張點點頭,坐了下來,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
茶葉的香氣,撲鼻而來,他以前喝的茶葉,都不一定有這麼濃烈的茶香,不愧是好茶。
看來老人家境極好,只是不想離開故土,才在這裡居住。丁張品了幾口茶,不知不覺之間,一陣睡意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