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身玉立站在窗邊的少年輕輕拉扯了一下戴在手上的白布手套,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修長精緻宛如玉塑,哪怕藏在手套之下,也秀麗得好看。
這雙手,應該如精靈般優雅地躍動在黑白的鋼琴鍵上,應該從容地拿起小提琴拉奏出悠揚的樂章,或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慵懶地翻閱著浸透墨香的精裝書籍。這雙手,以及這雙手的主人似乎都有著天生風雅的玉骨,從裡到外都蘊養著矜持清貴的氣度。
站在窗邊的少年微微勾了勾唇角,夜風吹亂了他額前的黑發,露出他俊秀的臉,那樣幹淨白皙,溫柔而又寬和的模樣。
他似乎在享受著這蕭瑟寒涼的夜風,背後卻突然傳來了細微的嗚咽聲,打破了這一室清淨寧和的氛圍,橫生詭譎與陰暗。
柳東旭微微偏首,看向教室內被捆綁住手腳、嘴上被貼了膠帶、目光驚懼萬分的三名少女,近乎認真地凝視了片刻之後,突然露出一絲溫和的笑。
“別怕。”他輕聲安慰著,甚至連眼神都是溫柔幹淨的,不染半分沉鬱扭曲之色,澄澈得幾乎可以一眼見底,“很快就能結束了。”
但是被捆縛在這裡的三名少女顯然沒能感覺到他的善意,甚至在他的凝視下染上了濃重得化不開的絕望,眼淚簌簌直下,卻怕得連哽咽都不敢。
火光燃燒而起時,柳東旭笑了,與往常掛在唇邊的笑容不同,他舒展眉眼,笑得宛如孩童一般純澈自然。
“育人之地,教學根本。”他言語縹緲如煙,沒個著落的地方,“若不能引人向善,便是髒啊。”
他在三個少女驚恐的注視下拎起了放在一旁的汽油桶,擰開桶蓋,將汽油兜頭澆在了三人的頭上。
三個少女頓時涕泗橫流地掙紮了起來。
柳東旭拿出一盒火柴,擦亮,丟下。
漆黑清澈的眼眸裡,映著明滅的火光。
……
嘉裡高校未能對學院內發生過的校園暴力事件以及幾起兇殺案做出合理的回複,前來抗議鬧事甚至是要求賠償的學生家長被徹底激怒,痛失孩子的家屬在悲痛之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即便有警方一力封鎖校園並且維護秩序,但是在結案之後警力回撤的當天夜裡,依舊有幾名家長聯合在一起縱火燒樓。林夕趕到現場時,火勢已經嚴重到幾乎無法控制的地步,撩舔著建築物的火舌宛如貪婪饑餓的魔鬼,一點點地蠶食著漆黑的天幕。
林夕趁著場面混亂闖入了教學樓,下意識地,她朝著曾經初中部一年級三班的教室奔跑而去——葉青曾經說過,那是薛素馨所在的班級。
她在樓梯口的臺階上堵住了柳東旭。
不知道是大腦缺氧導致身體跟不上動作,還是單純的怒火攻心,等到林夕反應過來時,她已經一拳頭將柳東旭打翻在地,瘋了一般地掐住了他的脖頸。被她這樣粗魯的對待,柳東旭面上依舊容色淡淡看不出多少情緒,只是在她掐上他的脖頸時才伸出一雙戴著白色手套的手,輕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別,屍體留下淤青的話,會解釋不清的。”
他的態度依舊是從容的,大概是因為心髒病不宜大喜大悲的緣故,除了葉青,林夕從未見過比他更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到了這種地步,他還能笑得出來,還能語調溫柔地提醒她不要留下犯罪證據。林夕滿腔的怒火就如同被鬆了口子的氣球,一瞬間漏了個幹淨。
她眼神冰冷地看著躺倒在地衣著狼狽的少年,一字一句地問道:“這火是你放的?”
他溫柔地勾了勾唇角,真實而又認真,道:“不是,我只是將當年校園暴力的詳細經過發給了幾位受害者的家長。”
遭受到校園霸淩的學生,敢回家開口告訴家長的學生極少,而即便告訴了家長,會被當做一回事的更是少之又少,這些往往會被成年人歸咎於“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卻偏偏是藏在光明之下最真實的黑暗。嘉裡高校霸淩事件的受害者不僅僅是薛素馨一人,但是鬧得最大的也只有薛素馨一人,更多受到霸淩的受害者大多是因為情緒崩潰而選擇自殺,最終被學校掩蓋為“學業壓力過大”而草草了之,變成一段不堪回首的傷心往事。
“我看你是瘋了!”林夕揪住柳東旭的衣領,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提起來,“你就這樣一無所有地對上了黑道組織?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條薛素馨換回來的命隨時都會丟掉的,你知不知道?!你殺了幾人?你還想殺幾人?你繼續殺下去你和那群沒底線的畜生有什麼兩樣?!!”
“殺了十三個,還想殺七個,不過不用我親自動手了。”柳東旭語氣淡然地回複了林夕的問題,“我透過姐姐的心髒販賣摸索到了他們非法走私人體器官的渠道,傾盡家財搭上了這條線,花費了這麼多年才收集到了他們的犯罪證據以及據點所在。這些會全部上交給警察。”
林夕目光一凝,卻是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把黑道組織搗毀?他們發展那麼多年,一定根深蒂固,又豈是你能輕易動搖的?”
“你說得對。”柳東旭沒有反駁,反而附和道,“不僅如此,能從這個組織裡買到器官的人一定有錢有勢,否則尋常富貴人家哪怕喪盡家財也不一定能買到救命的器官,大部分都要等他人捐獻以及分配。這個組織存在的意義就是為達官貴人提供活下去的生機,我無權無勢,即便提交了證據,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