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宿區裡除了給一些家境貧困的特招生以及外地而來的學生提供住處以外,也是學校給老師們提供的福利之一。有些家境貧困的老師會選擇租用學校的房子,便宜,而且方便。這一棟九層樓高的房子,最上面的三層就是提供給老師以及學校員工居住的地方,是非常老式的房子,沒有電梯,沒有逃生通道。
林夕看著女子腳上踩著的高跟鞋,看著她瘋了一般地想往宿舍樓裡闖,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還是走上前,拉住了女子的手。
“你的孩子在幾樓?哪個房間?”林夕眼瞳深深,情緒莫名地詢問道。
女子哭得狼狽,聽到她的問話,也只是嗓音嘶啞地道:“八樓七號房,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叫這個女人爬上八樓將一個孩子帶下來顯然是不可能的,林夕沉默了片刻,卻是突然說道:“等著,我去。”
女人微微一愣,林夕卻已經不管她是什麼反應了,手一鬆,將圍巾往臉上一裹,周圍的學生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林夕已經一轉頭紮進了火海。
將所有人的尖叫與呼喊全部拋之腦後,林夕已經直接沖上了二樓。
林夕抿著唇,眼前彷彿燃起了一盞孤燈,她在黑夜裡孑然獨行,方向只有一個。
爬上八樓的最後一節臺階,林夕有些氣喘。濃煙滾滾,焦糊的氣味闖進口鼻,幾乎令人感到了窒息。林夕飛快地尋找到了七號房,用力地擰下門把,卻發現房間已經被人從外面鎖住了。她用力地抿唇,狠狠地砸了砸門板,大喊道:“李老師的孩子,你在裡面嗎?”
緊閉的窗戶被開啟,隔著鐵欄,林夕看見一個不過四五歲大的小男孩,他踩著椅子站在窗邊,抿著小嘴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
林夕鬆了口氣,趕忙道:“寶寶,你把門開啟,姐姐帶你走,外面著火了,很危險!”
小男孩扁了扁嘴,露出了一個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豆大的淚珠啪塔啪塔地往下掉,害怕得聲音都在顫抖:“媽媽,把門鎖了,我,出不去。”
林夕心底愕然,這對母子應該是帶著孩子的單親媽媽,這些家長外出工作時顧不上孩子,大部分也就趁著孩子睡著的時候把門鎖了再出去趕夜班。平常倒也無礙,但是一旦發生了任何意外,這本該保護孩子的屋舍頃刻之間就會變成奪命的牢籠,會要了孩子的命。
林夕只覺得手腳冰涼,看著逐漸蔓延到樓道上的火勢,心裡有些後悔沒有先跟那位女子拿鑰匙。再不走只怕是自身難保,但是這時候轉身走人無疑是棄一條人命於不顧。小男孩似乎也本能地察覺到了什麼,嫩嫩的嗓音扯著哭腔地喊道:“姐姐,姐姐別丟下我!剛剛袁阿姨看見門打不開就丟下了寶寶,寶寶很害怕。姐姐你不要丟下我!”四五歲的孩子語言組織能力還不是很出色,只能反反複複地喊著那幾句話,哭得一張軟糯的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不會丟下你的。”
林夕心裡發狠,用力地踢打那緊鎖的房門,只是這種宿舍樓的房門是鐵皮做的,林夕又踢又打,手背已經染血了,也還是沒能把房門開啟。
林夕解下自己的圍巾從窗戶鐵欄的間隙裡塞了進去,給小男孩繫上了圍巾還綁了個結,兩手滿是鮮血,卻還低聲說道:“別怕。”
火災中的最可怕的殺手不是熾熱的火焰,而是火焰燃燒建築體時産生的濃煙,這種濃煙裡含著大量的一氧化碳。一場火災中一氧化碳中毒或是窒息死亡的人數往往是被燒死的四五倍,正常人吸入兩三口一氧化碳就會頃刻間失去知覺,超過十分鐘待在這種環境下就會死亡。
林夕將窗戶關上,讓房間與外界完全隔絕,之後就跑進了別的屋子內拿了椅子等硬物砸門。她被濃煙燻得嗆咳,因為氧氣的流矢而感到了窒息,連帶著眼前的景象再次模糊扭曲了起來。
如果她的刀還在,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林夕閉了閉眼,卻發現自己手上彷彿真的握住了什麼沉甸甸的器物,她下意識地舉起那事物往門板上一劈,竟硬生生將鐵皮門板砍出了缺口。林夕愣了愣神,這才看清自己手中握著一柄削鐵如泥的唐刀,烏鞘銀紋,鋒芒內斂,卻又霸氣深藏。
顧不得思考這柄唐橫刀的來歷,林夕已經幹淨果斷地破開了房門,她一邊快步進屋一邊脫下自己濕漉漉的外套,將伸著手要她抱的小男孩團團一裹,將人扛起來之後就飛快的往外跑。樓梯道已經被火焰吞噬,林夕停步了一瞬,立刻躬身彎腰地抱緊了懷裡的小孩,一往無前地沖入了火海。
她感覺到自己的面板刺痛,發尾被火焰撩舔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彷彿幻聽一樣,無數嘈雜的聲音擠擠嚷嚷地堵在耳朵裡,一如惡魔的呢喃。
——“只要給抑鬱症患者一個說服自己的藉口,他們就能欣喜若狂地奔赴死亡。”
不是的……
——“她不是不想死,而是不敢死。”
不是這樣的,這個世界再怎麼醜惡,她也是想活下去的。
——“當你以身涉險的時候,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有的,只是我如果不拼盡全力的推開你,我害怕我內心的魔鬼會因為貪婪和不知足,有朝一日會將你拖進永無天日的煉獄。
——“我以毀滅警醒世人。”
我以犧牲喚醒蒼生。
——“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邪惡萌芽生長,卻無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