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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節 塵埃終落定 失落

自精河鎮向東南,蜿蜿蜒蜒走了十幾裡山路,在天山北麓的一個山谷中,來到了賽老闆所說的村落。說是村落,實則由一些就地挖掘的“地窩堡”組成而已。

“我們這沒有牛羊,只有一些麵食。另外,水也不好,這裡的溪水喝了常拉肚子。”

巴圖卸下傢俱物資,聽聞賽老闆所言,撓撓頭,說:“只有面也行。只是水不好的話,怕是不好辦。”

阿成讓賽老闆帶他去看看。他俯身掬了一捧水聞了聞,起身在附近又看了看,有了計較。

阿成說在溪水旁邊挖出了一個小的水坑,用以儲水,水坑下游位置,再挖了一個水坑,兩個水坑連線處,用從附近運來的沙土阻塞,也當做過濾器。待上游水坑中的水,慢慢滲入下游水坑後,即可汲取飲用,可保無虞。

阿成親自動手,巴圖、賽老闆在一邊協助,婉兮也想過來幫忙,阿成不許,說泥土髒,讓她靜靜站在一旁看就好。

“小妹!你也是夫人麼!過來搭把手啊!”巴圖沖小妹喊道。

巴圖就地取材,說食材有限,給大家烤饢吧。

巴圖說烤饢是他在入雲閣時,和一個來自吐魯番托克遜的人學的。他指揮大家現挖了一個饢坑,底置炭火。他自己則在一旁和麵,沒有雞蛋,沒有牛奶,好在還有堿面,還有油鹽。賽老闆找來了幾塊幹乳酪,問巴圖能不能用。巴圖十分欣喜,說有總比沒有強。

面團密封發酵半晌,做成面餅模樣,貼於饢坑壁上,即可坐等美味出坑。

饢餅烤好剛出坑之時,趁熱在刷上一層薄油,味道更佳。

外焦裡嫩的口感,醇厚香甜的味道,原汁原味的麥香,咬一口,彷彿吃出了整個秋天豐收的喜悅。

吃罷已經是傍晚,阿成與賽老闆在村落裡閑逛聊天。

賽老闆說,今年他已經57歲了。本也有一個美滿富足的家庭,以為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不想卻連遭橫禍。他說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曾經給太師敦多布做親兵,戰死了。小兒子給達瓦齊打仗,也死於亂軍,他說小兒子還沒有結婚就死了,讓他十分遺憾。尤其讓他傷心的,是他的孫子,年僅15歲,就給抓去打仗,也死的不明不白的。他的女兒,嫁人後本也還算幸福,但戰亂引起了瘟疫,女兒不幸染病夭亡。而他的妻子,屢遭重創之下,一病不起,早在去年就去世了。

賽老闆說,他現在無兒無女,無依無靠,也無牽無掛的,感覺自己不過行屍走肉般拖日子罷了。他說今年以來,生活條件每況愈下,他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感覺行將就木只是旦夕之間而已。

賽老闆說,他怕自己死後暴屍荒野,所以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墳墓,夜裡就睡在墳墓裡,白天從墓道爬出。他說他哪一天真的不行了,就直接躺墳墓裡,無懼雨雪交加,不怕風吹日曬,無畏暴屍荒野,死的倒也安全省心。

賽老闆說不獨他自己是這樣的狀況。這個村落裡的,不是失子孤獨的老人,就是貧病交加坐以待斃的“冢中枯骨”。

他說這裡不是人間村落。

這裡是活死人墓。

賽老闆說:我知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暫。

然而……

然而……

阿穆爾戰敗後,沉浸在失子喪妻的悲痛中,難以振作。在部下的建議下,他帶著3百親兵,逃往中玉茲,期間,他們受到了色布騰所部清軍的追殺,逃到阿不賚處時,僅剩十幾人。

色布騰本可以擒獲阿穆爾的。

他率軍把阿穆爾逼入絕境,正要收功之時,阿穆爾派來使者,說願意歸降,只是請求給他半天的時間,讓他整理下後事即可。

天真的色布騰相信了阿穆爾,坐等阿穆爾的歸降。

不想直等了大半天,沒見絲毫動靜。色布騰領兵追趕而去時,阿穆爾早已不知去向。

阿不賚汗熱情的接待了這位老朋友。

阿不賚有自己的打算。中玉茲被衛拉特欺壓多年,如今衛拉特分崩離析,正是自己報仇雪恥的大好時機。而阿穆爾身份尊貴,正是自己可以假手的跳板。

阿不賚沒有高興多久,色布騰領著重整旗鼓的2萬清軍,氣勢洶洶的殺奔中玉茲,向阿不賚要人。清軍大軍壓境,引起了中玉茲的恐慌,眾貴族紛紛向阿不賚施壓,讓其不要袒護阿穆爾。阿不賚思忖再三,只能放下與阿穆爾的私交,同意交出阿穆爾,但同時他也不願就此把阿穆爾交給清軍。於是他使了個心眼,提前知會阿穆爾讓其逃跑,並做出看守不慎,被阿穆爾奪路而逃的假象。

吃過虧的色布騰,這次看穿了阿不賚玩的把戲,只是阿穆爾已經逃離的中玉茲,也是無可奈何,他也只能撤軍回衛拉特。回去的時候,色布騰不忘牽羊趕馬,掠奪了不少牲畜回來。

阿穆爾逃往了俄國,暫住在新西伯利亞總督駐地託博爾斯克。清廷聞訊後,立即派人前往交涉,要求沙俄停止庇護阿穆爾,把阿穆爾交還大清。

俄國這時又耍起了無賴嘴臉,不承認阿穆爾在俄國。後來見實在抵賴不過,又稱阿穆爾掉在河裡淹死了。

俄國這樣做,也有他們自己考量。彼時,俄國正處於瘋狂擴張的階段。東部,他們與波蘭不斷爆發沖突,並與奧地利、普魯士合作,意圖三家瓜分波蘭;東南,俄國與奧斯曼帝國就高加索、巴爾幹、克裡米亞領土爭端,大打出手;遠東,俄國與清國也爆發了激烈沖突,後來歷經雅克薩之戰,雙方簽訂了《尼布楚議界條約》,邊界才宣告和平。南邊,俄國一直覬覦著衛拉特地區領土,只是唐努烏梁海的慘敗,讓其心有餘悸,不敢貿然行動。如今清國平定衛拉特,沙俄不想清國獨享其利,也想分一杯羹。而阿穆爾,就成了他們手中的重要籌碼,自然不想輕易交出。

色布騰領著北路軍在抓捕阿穆爾之際,兆惠也沒閑著。兆惠擊敗阿穆爾的戰役中,俘獲並招降了慶格爾泰。慶格爾泰是前太師敦多布的兒子,利用他的地位,可以有效控制衛拉特。不想這慶格爾泰不聽族人的勸告,再次起兵,拉扯起上千人的隊伍,鑽進深山中做起了馬哈沁流寇)。

衛拉特諸部投降了又叛變、叛變了再投降再叛變,讓清軍苦不堪言,更讓乾隆逐漸失去了耐心。他下旨說“此等賊人,反複無常,應盡行剿滅,斷不宜稍示姑息。唯老幼羸弱之人,或可酌量留存另籌安插。前此兩次進兵,皆不免過於姑容,今若仍照前辦理,大軍撤回,伊等複滋生事端,前事可謂明鑒。”

這是要兆惠、色布騰不必再心慈手軟的意思了。

久經戰亂,匪盜橫行,瘟疫肆虐,然後又與清國大打出手的的衛拉特,自此幾近灰飛煙滅。從喀納斯湖到北塔山,從塔爾巴哈臺山到賽裡木湖,從博格達峰到博斯騰湖,千裡疆域,幾乎看不到一頂氈房。

在京城的達瓦齊患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