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皓的語氣冷了下來：“也許我的直覺並非沒有緣由的。加上剛才的燈光，這已經是第二個不同之處了。這間房子距離村口還有一段距離，它這麼突兀地出現在這裡，就好像村寨的一個哨崗。我們走的這條路，不一定是對的……”

他們本想饒過那間房子，誰知在經過房子門口的時候，屋裡的煤油燈突然就亮起來了，還傳出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方妍馨馬上警覺起來，她擋在石皓的前頭，面向房子的前門，作出了防禦的姿勢。然而咳嗽聲停止了以後，又恢復了安靜，夜空之下，連蟲子的聲音都聽不到。

石皓向方妍馨使了個眼『色』，拉著她便要離開。此時，屋裡響起了一個低沉靜氣的聲音：“你們兩個是什麼人，這裡不是你們應該來的地方，快點回去吧。”

這話把石皓和方妍馨嚇了一跳。方妍馨好不容易穩住了心態，乾咳了一聲，便把今天的遭遇都說了出來：“大叔，我們是來苦楝村進行森林資源調查的，今天的計劃是到水利塘附近進行作業，但是突然就下起了大雨，我們躲在山腳下面的一個茅草屋一直待到了天黑，所以才回來得晚了。我知道不應該天黑以後還在村裡走動，這觸犯了村裡的禁忌，但這都是因為意外，我們都是無心的。大叔，你不會怪罪我們吧？”

“回來？”屋裡發出了一聲冷笑：“你們確定這是回去的路嗎？還有，什麼時候苦楝村有了‘天黑以後不能走動’這麼奇怪的規定了，怎麼連我都不知道？”

石皓用驚疑的語氣說道：“難道沒有這樣的規定嗎？而且不僅不能走動，連點燈太晚都不行。這是帶我們來的師兄跟我們說的，這也是你們村的團支書認可了的，何況，我們在村裡待了差不多十天了，確確實實一到了晚上村裡就黑暗安靜下來的了。”

聽石皓說完話，那房子的前門被咯吱一聲開啟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從屋裡走了出來。透過微弱的燈光，石皓大致看清了這人的容貌。他心裡咯噔了一下，轉眼瞅了瞅方妍馨，她臉上滿是驚恐之『色』。那人臉上、脖子和手掌，凡是『裸』『露』在外的面板，都佈滿了傷痕，深淺不一，新舊交錯，看上去似乎是被人棍子打或者用石頭砸上去的，在他屋裡那盞散發著青藍『色』光彩的煤油燈映襯下，他的樣子顯得極為恐怖。

石皓拍了拍方妍馨的肩膀，小聲安慰道：“妍馨，別怕，這人就是看上去兇了點，我能感覺到他並不是什麼惡人。”

“我說的不是這個。”方妍馨躲在石皓的身後，細聲說道：“小白，你在仔細看看，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石皓也覺得這人的模樣有點熟悉，應該是苦楝村裡的，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了。只是乾站在這裡相互看著也不是那麼回事，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大叔，是不是剛才我們的哪句話冒犯了你，讓你生氣了？”

那人面無表情地說道：“看來你們真的沒有搞清楚苦楝村裡的狀況……但是你們的到來也許就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那你們就走進去看看吧，說不定你們能夠喚醒那些睡夢中的人。我這麼多年都做不到的事情，也許你們能夠做到呢。”

說著，他向石皓拋來了一塊雪白『色』的鵝卵石。石皓把石頭握在手心，饒是他這樣生來體寒之人，也能感受到一股極寒之氣經由手臂蔓延至全身。這塊石頭到底有什麼用？還沒等他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來，就聽見哐啷一聲那人已經回到屋裡把大門給鎖上，連煤油燈都吹滅了。那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就是讓石皓不要多問。

方妍馨埋怨道：“這人真是莫名其妙啊，話說得不明不白，做事情也讓人『摸』不頭腦。”

石皓笑道：“其實他說的已經夠多的了，我們還是先回苦楝村了再說吧。妍馨，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待會無論碰見什麼人，都不要把心裡的想法表現出來。”他把鵝卵石丟進自己的口袋裡，和方妍馨一起繼續前行，走到了苦楝村的村口。

村口的大路邊有一棵粗大的苦楝樹，地上滿是飄落的苦楝花。在樹根旁邊擺放著幾個大石頭，石頭上坐著幾個人，有男有女，都上了點年紀，正悠閒地有說有笑。

石皓和方妍馨的出現，把那幾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伯笑呵呵地說道：“兩位小哥、小姑娘，看你們打扮得這麼新『潮』，是不是從外地來的？”

方妍馨眨了眨靈動的眼眸，說道：“是啊，我們是學校派來苦楝村開展二類調查的大學生。”她按照之前的慣例向那幾個村民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歡迎歡迎！”老伯感嘆道：“我們苦楝村就是窮山惡水，日子天天一個樣，已經有將近二十年都沒有見到外來人了。來來來，既然你們都是外來人，就跟我們說說外面的世界都發展成什麼樣了？什麼時候才能開發到我們苦楝村吶？”

“我們只是來做調查的，不是搞開發……”方妍馨還要做點解釋，卻見石皓正在不停地給自己使眼『色』，乾脆馬上閉上嘴巴，讓他來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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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皓微微一笑，說道：“我們來到苦楝村已經有好幾天了，難道老伯沒有見到過我們嗎？”

“有嗎？”老伯帶著疑問的目光看向旁邊的村民，他們都是毫不猶豫地搖起頭來，老伯便對石皓說道：“小哥，你也看到了吧，不單單是我，連他們也都沒有見過你們，你不要覺得是我騙了你們。我倒是覺得，是不是你們記錯了。”

“確實有這個可能，可能是我們這些天實在太忙了，很多地方都搞混了，都記不起來我們到底有沒有來過這裡了。”石皓十分苦惱地說道。

“肯定是沒有來過的。”另外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說道：“我記得清清楚楚，上一次有外人來我們苦楝村，就是偉大領袖他老人家去世的那一天，縣裡派了兩個大幹部專程到我們村來發布這個噩耗的，當時很多人都哭得很悲傷。在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外來人到過，我們農村比較閉塞，都不想跑到外面去。過了這麼久，才終於見到你們兩個小娃娃這兩張新面孔呢。”

“原來如此。”石皓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毛』『主席』逝世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外面的確發生了很多變化。比如說這個，叫做手機，是用來打電話的，你們沒有見過吧。”

石皓把自己的手機拿給村民們看。他們都帶著異樣的目光，全部都湊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這玩意兒能打電話？不可能吧，都沒有線連著，別人怎麼接得了？不會就是扯大嗓子喊的吧。”

“電話那東西我在大隊那裡見到過一次，是我出去當兵的兒子打回來的。人家真正的電話是要轉著圈兒搖幾下的，這東西只有幾個數字按鍵，還有幾個看不懂的符號，倒是更像是個玩具。”

“你們都是一群鄉巴佬。人家這個大概是一個新發明的電話。以前都是用牛馬拉的車，現在使用了一種叫做石油的東西，就用不著畜生了，只要有幾個輪子就可以了，還不是一樣跑得飛快！”

“對對！八成就是轉圈的那玩意兒改成這些數字了。至於連著電話的那根繩子，八成是小哥藏起來了，怕我們不小心摁到了那個鍵，洩『露』了國家秘密就不好了。”

“你不提醒我們都快忘了，自從偉大的領袖他老人家不在了，美帝國主義亡我之心又起來了，就不知道蔣光頭還活沒活著，我們要做好繼續戰鬥的充分準備啊！”

石皓被他們這些奇葩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說道：“我覺得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和平與發展的問題吧。電話呢，不一定非得要用有形的線路才能連通的。這世界上啊，有一種電，叫做無線電，是不需要電線的，收音機你們懂吧，可以不用『插』線，有兩塊電池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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