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看著凌彤被染紅的臉頰，眯著眼睛說道：“剛才你的手機就一直響個不停，你就是不接，偏偏你的心情又是這麼煩躁。我猜，你是準備要跟石皓那小子分手了吧。”

被說中心事的凌彤連連搖頭：“其實談不上分不分手，實際上我們倆的手就沒有正式牽在一起過。哈哈，說起來搞笑，那天我當眾宣佈他是我的男朋友，可是說出口來我就後悔了，只是話都已經說了，我不想改口而已。”

“真的嗎？那為什麼隔了一年多你才決定收回這句話？”紅姐一邊說話一邊盯著凌彤說道：“說到底，你還是很在意他的。”

“那有怎麼樣？我們註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凌彤把酒杯重重地壓在桌子上，大聲地喊道。

紅姐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建議你還是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吧。那孩子性格太倔強了，會想不開的。如果你不敢直接跟他提出來，那就，發個簡訊吧。讓他徹底斷了對你的幻想，也好開始新的生活。”

凌彤拿起杯子，發現裡面已經沒有酒了，又放了下去，這回卻沒有繼續倒酒，而是拿起了手機，陷入了沉思。

紅姐看在眼裡，微笑著輕抿了一口啤酒：“怎麼，真的後悔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選擇一個人，就相當於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是平平淡淡還是崢嶸風雨，這的確是個令人苦惱的事情。”

“生活方式？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凌彤苦笑道：“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的。”

“你可以選擇反抗你的家族，也可以選擇逃避。”紅姐的神情變得不自然了：“如果你能放得下，沒有人能阻止你。”

凌彤驚異地看著紅姐，半晌才繼續嘀嘀嘀地在手機上打起字來，壓著頭說道：“我從來不敢去想這樣的選項。我放不下，紅姐，我做不到像你這麼灑脫——好了，發過去了，從此以後，我跟他，再也沒有關係了。哈哈！”

“丫頭，你真的喝醉了。唉，醉了也好。”紅姐深深地嘆了口氣，“命運總是弄人，這就是人生的無奈吧……”

“紅姐，我發現你……你這個人……一點兒都不簡單。”

紅姐的臉色驟變：“丫頭，說了不讓你喝那麼多酒的，你偏要喝。來，我帶你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沒關係的，我還沒醉，我現在很清醒，非常的清醒，來！我們繼續喝……”

次日熱騰騰的旭日陽光斜入到宿舍中，讓將醒未醒的石皓頭痛欲裂。他本能地用被子遮住眼睛，但睡意已經漸漸地消失。

這時，他才留意到手機裡新加了一條未讀的簡訊。他知道是誰發的，這是正式向我發通知了麼？他用舌頭舔了舔乾裂的雙唇，拿著手機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會怎麼說，卻沒有勇氣開啟簡訊去看。他乾脆把手機扔到床角，用被子遮掩住，再三確認不會一眼就望得見它，於是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直奔運動場裡跑了整整三十圈。衣服像被大雨淋過一般溼透，肚子開始感覺到餓意，便徑往食堂，點了十個麵包，五個雞蛋，還有大碗的湯粉，趁著滾熱拼命地往嘴裡面塞。

他不能讓自己有片刻的停歇，不能給自己思考的時間，於是匆匆走出北門，隨機跳上一輛公交車，坐在最後面的角落，看著移動的樓房與忙碌的人群，將自己的大腦徹底清空。公交車到達終點站的時候已是中午，石皓從車上下來，發現已經身處在一個城鄉結合部之中。

這裡面到處都是從市中心裡搬遷出來的老工廠，抬頭仰望，一根根直插雲霄的煙囪密密麻麻令人心慌。石皓找準了一個方向一直走下去，不停遇到三五成群穿著各色廠服的工人相約去購物吃飯。石皓那天藍色t恤上衣灰黑色長褲，穿梭於來往的人群之中倒並不顯眼。

走到街尾，已經可以看到巷子外面綠油油的稻田了，他這才轉身往回。忽然視線被一個老舊黒乎的工廠公告欄吸引住了，公告欄的正中貼著招聘通告，而在旁邊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張因為年久而褪色的海報，上面一個女子的照片雖然有些模糊了，但石皓還是一眼看出照片裡的那人，正是一週之前遇害的陳萍……

石皓喃喃自語道：“她的照片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說，這裡就是陳萍阿姨以前工作過的工廠？”

“咦？怎麼你也在找陳萍？”旁邊突然出現一個人把石皓嚇了一大跳，他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卻聽那個胖胖的中年婦女繼續說道：“她真的有那麼漂亮？不就是比我年輕了幾歲，輕了幾斤，模樣稍微好看一點點，怎麼是個男的都在找她！”

石皓打了個激靈，心裡一動，忙問道：“姐姐，你認識陳萍呀？最近很多人都在找她嗎？”

那胖女人聽到石皓喊她姐姐，心裡歡喜不已，便把自己知道的像倒黃豆一般全說了出來：“當然認識了，她以前在這裡打工的時候就是跟我同一個車廂的。這個陳萍啊，騷得很，到處去勾引男人。那時候我就看見她經常跟一個年紀比你稍大一點的帥哥勾搭在一起，那帥哥也是個奇葩，好好的一直嫩豬怎麼就去拱快要爛的老白菜了呢？後來啊，可能是做得太過分了，陳萍就被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給帶走了，那個帥哥沒過幾天就辭職了。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居然還有男人來找她，還說要調走她所有的檔案，看他那緊張兮兮的樣子，分明是找人找不到變瘋了。如果不是這張海報實在不顯眼，說不定他都還要給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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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皓一邊聽著胖女人講述，一邊腦袋快速地運轉：“老姐，你還記得那個年紀不大的帥哥嗎？跟前幾天來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同一個人。”

“呃……應該不是吧。”胖女人拼命地回憶著：“小帥哥文質彬彬的，如果不是穿著廠服，我都懷疑他就是個富家子弟。至於那個男人看上去要兇狠得多，看誰都是想要揍人家一頓的樣子。不過……有一點我的印象很深刻，他們的面板都很白，好像很多年都沒有曬過太陽一樣。”

“什麼！”石皓的腦袋嗡的一聲，急問道：“你剛才說的那句話，能不能再說一遍。”

胖女人嘟著嘴不滿道：“你幹嘛這麼緊張，不會也是來找陳萍的吧？這婊子桃花運怎麼這麼好，不管年輕的年老的都圍著她轉呢。話說回來，你樣子是長得清秀，就是面板黑了點，的確沒有那兩個人那麼白。”

面板白，多年沒曬太陽……石皓重複唸了幾次，腦海裡忽然閃過一道光，想起了些什麼，連忙拔足往回狂奔，邊喘著氣便摸著電話，這才想起手機已經丟在宿舍的床上了。他咬咬牙，摸出兩張一塊錢，奔向街邊的報刊亭。

“我……我是石皓，龍阿姨，你先別講話，先……先聽我說完。你……馬上去找……凌彤，你現在……隨時都會有危險。”

在北京的一一四中心總部大樓的五樓，寬闊的會場前端中間擺放著一張圓桌，旁邊面對著幻燈牆坐著四個正襟危坐的人，一個穿著墨綠色軍裝，另外三個都是一色的西式正裝，他們表情各異，目光都不離貼著幻燈牆一邊來回踱步一邊打著電話的人。那人就是一一四的現任掌權人胡洲，他的臉色極為難看，卻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高興歡喜：“行！行行！大首長，我向您保證，沒有您的指示，一一四絕對不會採取任何行動，而且我們也會隨時向您彙報的。嗯、嗯嗯……好！好的好的！”

掛了電話，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他猛地把桌子拍得山響，強烈的響聲在整個空曠而寂靜的會議室裡迴盪：“行動又一次推遲了，大首長這回像泰山一樣怎麼抬都抬不動。徐志傑！你是不是暗中鬆了一口氣，啊？在這件事上，你們徐家的態度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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