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民站在樓梯間,叼了一根菸,雙眼望著前方,累的不想說話。
當一助確實要比當主刀輕鬆,但是,忙了一整天,再加做兩臺慢悠悠的膽囊手術,還真讓他不再年輕的腰腿吃不消。
想到一會還要再做一臺手術,明天可能又是這樣的一天,後天……後天可能要狂奔三個小時去八寨鄉,張安民都有點絕望感了。
嘎吱。
樓梯間的門,被人給推開了。
張安民都懶得回頭,默默的又吐了個菸圈。
一會回手術室前還得用漱口水遮一遮,否則被護士說就尷尬了。
他平時抽菸不多,最近也是累的慘了,精力也不集中……
“小張休息了?”賀遠征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啊?”張安民嚇的煙都掉了。
“抽根我的。”賀遠征卻是拿出了一支雪茄來,遞給張安民,接著又遞給他氣體打火機和剪刀。
張安民這才注意到,賀遠征嘴裡叼了根食指粗的短款雪茄。
“短皇冠,一會就抽完了。”賀遠征再抬抬手,張安民趕緊給接住了。
在賀遠征的指導下,張安民小心的把雪茄尾給剪了一刀,再用打火機轉著點燃,輕輕的啜了兩口,吐出了稀疏的煙。
“可以再點一下,中心燃燒的不充分。”賀遠征說著道:“你以前好像不抽菸吧。”
“抽的少。也抽。”
“最近抽的多了?”
“是。”
“壓力、熬夜,吸菸,癌症三大誘因哦。”賀遠征說著抬抬眼皮,道:“跟著凌然做手術,能堅持下來嗎?”
張安民又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來,讓煙霧籠罩了眼前的視野。
“不堅持做,又能怎麼樣呢。”張安民看看賀遠征,突然想說點實在話:“我們同年的三個人,我是進步最慢的,我總得做點啥……”
忽如其來的敞開心扉,總是讓人措不及防。
賀遠征40多歲的人了,亦是嘆了一口氣。
張安民說的話,對行外人來說,好似平常,對醫生們來說,卻是避不開的殘酷故事:一個科室若是有同年的醫生,就意味著有很大的機率,在未來的某一天,競爭主任的位置。
科室主任只有一個,成功者意味著功成名就,失敗者若是不能忍氣吞聲的話,就只能離開醫院重新來過了。
賀遠征本人並沒有經過這一茬洗禮,但他曾經不會一次的目睹乃至於參與這樣的競爭與站隊。
賀遠征再看張安民,確實,他是贏不了的,除非……
他能跟著凌然這樣的醫生。
“你若是奔著科室主任這條路的話,我可提醒你一句。”賀遠征望著張安民,道:“凌然可比你年輕。”
張安民沉默的吸了一口雪茄。
“醫院裡論資排輩,是有它的道理的。”賀遠征見張安民看向自己,不由呵呵一笑,道:“怎麼的,覺得我就沒資格站論資排輩了嗎?”
張安民勉強笑笑。
“咱們肝膽外科為什麼這麼弱,其實,說到底,不還是我賀遠征太年輕嗎?”賀遠征顯然是長期思考過的,此時說起來,異常的流暢:“雲醫的牌子,還算是叫得響的,咱們肝膽外科就是把招人的門檻掛到博士,也有大把的人願意。可要是想挖一個現成能用的副高過來,甭管提什麼條件,一個個都搖頭,你猜是為什麼?”
張安民沒說話,這個不用他說,肝膽外科的醫生們私下都聊過了:不相當主任的副高都是廢物,而云醫是不招廢物的。
“我太年輕了,願意出走的副高,年紀都比我大了,過來幹什麼呢?賺工資養老嗎?”賀遠征笑笑,再看向想張安民,道:“凌然今年才20歲出頭吧,他要是接了老霍的班,你再看看,急診中心都要大洗牌的……”
“除非凌醫生升的更快。”張安民也是豁出來了,一口雪茄吸到肺,瞬間“咳咳咳咳”起來。
賀遠征也不由自主的叼起了雪茄。
他知道張安民的意思,凌然很可能是不會止步於科室主任的。
事實上,賀遠征或許比張安民更相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