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穿起了鉛衣,來到了手術床旁。
術中造影是需要吃輻射的。醫院的骨科和心內科之所以富得流油,與每場手術都吃輻射,也有很大的關係。
同樣是做手術,如果讓骨科醫生和心內科的醫生不斷的吃輻射,還想增加手術量,那純屬痴心妄想。所以,哪怕是非常強勢的醫院,在各方面的權衡下,總歸會向骨科和心內等科室傾斜多一些資源的,最起碼,是少抽點錢,或者在某些器械方面睜隻眼閉隻眼。
而對醫生們來說,吃輻射是很不爽很不情願,但只能自我安慰:輻射是要積累了才能發揮作用的,所以少量的吃一點,控制每年吃的輻射總量就沒關係。
但就沒有官方統計的資料來說,醫院裡的骨科和心內科,隔上幾年,總是會冒出一兩個癌症患者出來,也是頗為弔詭之事。
實際操作中,醫生們還是儘可能的避免輻射。穿著鉛衣是一方面,能分出去的操作也儘可能的分出去——同樣用積累理論來解釋,普通人只要不吃到量,也是沒關係的。
不過,無論醫生們怎麼分拆操作,該吃輻射的時候,終歸還是要吃的。
凌然也是做好了吃輻射的準備。
他以前做肝切除或者斷指再植的時候,都是不需要做類似準備的。普通的心臟外科手術,如心臟搭橋之類的手術,同樣不必如此。但急診的危重心臟病人就不行了,至少得做好要吃輻射的準備。
從這一點來說,急診確實是醫院裡頂慘頂苦的崗位了,不僅直面衝突,還可能要直面輻射,偏偏收入還少得要你得直面生活和直面老婆。
“多發性的肋骨骨折,肺挫傷,左肩的肩胛骨是骨折的,左側的橈動脈和雙側的股動脈的搏動減弱……”康主任焦躁的報告著細緻的檢查情況。
任何要命的疾病,在醫生眼裡都是要命的。而任何緊急的要命的疾病,在醫生眼裡都是要命的緊急。
即使現代醫學被稱之為發達,可就實際情況來說,心臟外科的死亡率依舊高的談不上發達,主動脈夾層更是死亡率居高不下。
凌然的表情同樣嚴肅。
在康主任做檢查的時間裡,他也在飛快的轉動大腦。
到康主任報告結束的時候,凌然已是徹底冷靜了下來。
“正中開胸。”凌然的第一個命令非常簡單,說的更是所有人都能聽明白的簡單名詞。
但是,包括康主任在內的數名心臟外科醫生都變的肅然起來。
主動脈夾層有許多種的處理方案。事實上,如果將各類主動脈夾層的處理方案列出來的話,二三十條都屬於大類了。因此,採用何種方案,首先就是擺在醫生們面前的極大難題。偏偏主動脈夾層的發展速度極快,並不能給醫生們足夠多的時間去判斷。
如果是其他型別的手術,就算錯選了手術方案,也有可能透過種種路徑,在術中繞行過來,或者採用其他的修補策略憲。
但主動脈夾層的病人往往沒有這麼好相與,或者說,主動脈夾層的病人往往死的太快,沒有太多的繞路的時間。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分析,做出手術的方向決定,都是極具難度和風險的。相應的,對於主刀醫生的要求自不必說。
做心臟外科的,甚至做急診科的,做麻醉科的,都見多了主刀醫生站在手術床前猶豫的,凌然能迅速的做出指示,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有壓力驟減的感覺。
幾秒鐘後,凌然不出意料的給出了進一步的指示:“象鼻術聯合血管腔內支架植入術。”
短暫的兩句話,手術的方針和步驟,就基本齊活了。
康主任不由暗自吁了一口氣,作為在場最專業的心臟外科醫生——凌然是兼職的——康主任對眼前的手術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別說讓他指揮了,跟著做,他都非常有壓力了,也就是凌然在前面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