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嫫嫫一臉的疾言厲色,站在抄手遊廊的盡頭燭光影下面容詭異,嚇得兩個小姑娘噤聲,纏足的小腳像踩著棉花似的小跑過去。
跟著老嫫嫫回到西偏殿的西暖閣,屋子裡除了八位族長夫人、慄燕夫人以及慄族幾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之外,還有六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依次站成一排。
慄海棠和慄仙音被老嫫嫫指定與六個小姑娘站在一起,像宮裡選秀女似的莊嚴凝重。
八大家族以莫氏家族為尊,所以莫族夫人與慄族夫人坐在主位,而其餘的族長夫人們則分列兩邊的椅子上,慄燕夫人和其他夫人則站在兩側的後面。
慄海棠站在最後,即使一再提醒自己要淡定些,但此刻也不免緊張起來。懸在命運之上的刀不知會落在誰的頭上,而握住刀的人就是八大家族的族長和族長夫人們。
莫夫人端起茶杯淺啜,垂眸輕聲道:“慄氏族選奉先女本不該由我來作主,不過慄夫人年輕又沒經過如此大的喜事,怕她難料理妥當。受我家老爺和慄族長所託,我來給慄夫人幫襯幫襯。”
慄夫人頷首:“多謝莫夫人。”
“罷了。一家子說什麼謝呢。”莫夫人擺手,看向慄燕夫人,吩咐說:“煩勞慄燕夫人把寶貝取來。”
慄燕夫人福了禮,領著兩個婦人去衍盛堂的後殿。少時又返回來,兩個婦人手捧托盤,托盤之上是漂亮的雕花盒子。
慄燕夫人鳳眸微垂,道:“稟莫夫人,慄夫人,寶貝已取來,是否開始?”
慄夫人看看牆上掛著的西洋鍾,已是子夜時分。
“開始吧。”
“是。”
慄燕夫人福了禮,轉身掃了眼慄海棠,抬手指向站在最東邊的一個姑娘,“你,隨我進來。”
那姑娘嬌嬌俏俏的很可愛,被點名後驚訝一瞬,眼睛瞬間含淚,輕咬住唇默默地跟隨慄燕夫人進到旁邊的小屋子裡。
“鐺!鐺!……鐺!”
牆上掛的西洋鐘響起子夜的報時聲,響得人焦躁難安。
片刻後,嬌俏的小姑娘被慄燕夫人領出來,臉上的淚痕未乾,神情卻釋然輕鬆,櫻粉的嘴不可抑制的揚起小小的弧度,難掩內心的喜悅。
慄燕夫人掃了一眼,指向慄海棠,“你,隨我來。”
“是。”慄海棠福了禮,悄悄地跟進小屋裡。而同時進來的還有莫夫人身邊服侍的老嫫嫫。
慄燕夫人微擰眉,低聲斥喝:“這裡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老嫫嫫恭謹地回:“慄燕夫人息怒。我是奉兩位族長夫人命令進來的,代夫人跑腿傳話。”
慄燕夫人輕哼,吩咐跪在地上的兩位婦人,“服侍海棠姑娘試鞋。”
“是。”
兩位婦人應著。
慄燕夫人拍拍海棠的肩,柔聲安撫:“好孩子,去試試。”
慄海棠坐在椅子上,兩隻纏足的小腳被兩位婦人抬起來,脫掉繡花鞋。她嚇得想收回腳卻被抓得更緊,疼得腳踝骨頭像被捏碎似的。
“不……”
“老實待著,這是規矩。”
慄燕夫人柔聲喝止,縱然慄海棠想反抗也不敢了,只能乖乖地伸著腿讓人脫鞋子,用金尺子測量,然後……
其中一個雕花盒子開啟,一雙福壽紋蓮枝玉履被兩位婦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玉履小巧玲瓏,燭光下水潤瑩亮、潔白如珍珠膏,乃是極好的和田玉雕制。
慄燕夫人道:“這是歷代奉先女遴選的規矩。凡能穿金蓮玉履的姑娘才擁有選為奉先女的資格。”
慄海棠點頭,好奇地盯著婦人們手中與掌心大小的玉履。從四歲時起開始裹足,在母親的教導下為自己縫製繡花鞋。她喜歡繡四季鮮花的樣子,唯獨沒有繡過蓮枝。
一位婦人擔憂地說:“慄燕夫人,這姑娘是銀蓮足,恐怕穿不上啊。”
慄燕夫人還未開口,就聽到莫夫人派來的老嫫嫫說:“能不能穿總要試過才知道。若光用尺子量便能定下人選,還要老宗祖留下金蓮玉履的規矩作甚?”
“閉嘴!”慄燕夫人低聲喝令,斥責道:“依你的身份能進來已是恩典,還敢僭越禮制胡言亂語。再多說一個字,我便派人趕出你去。”
“是。老奴知罪。”
老嫫嫫垂首躬身,認錯態度良好。可偷偷斜睇慄海棠的眼睛卻藏著憤恨的陰戾,讓人不由得膽懼。
“給她試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