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的小戲臺終於演罷,一曲嗩吶鳴聲收場。戲班子的角兒們都出來領賞,由楊嫫嫫親自領了兩個小丫鬟們抬來銀錁子、玩件等物作賞錢。
班主領著角兒們磕頭謝賞,又恭賀奉先女福壽齊天,祈禱八大氏族昌盛興隆。又是一輪打賞後,班主便領著自家的戲班子角們悄無聲地離開。
喧鬧一日的東花園終於恢復平靜,慄海棠向翎十八、秦五等人拜謝過,由青蘿陪著回去奩匣閣。
諸葛弈親自送翎爺和秦五爺離開,但三人走出奩匣閣東跨院的大門時,看到慄族長漲臉耳赤地叉腰堵在門口,而站在門前石階下的中年男人昂首而立、不卑不亢,旁邊小廝垂首恭敬地扶著一個四方錦盒。
“翎爺?”
中年男人見到最先出來的翎十八時,驚訝得變了臉色,連退兩步躬身恭敬道:“楚氏家主拜見翎爺。”
“楚家主來拜壽就大大方方的進去,何苦看別人的臉色矮了咱們燕峽鎮的氣勢。”
翎十八開口便是責怪,可聽懂的人皆知道他這話在嘲諷慄族長失了瓷裕鎮的風度,更丟了八大氏族的臉面。尤其身為慄氏族長如此小人作為,實在難說“雅量”二字。
慄族長憤憤不平,指著楚二爺的鼻尖大罵:“你這無恥小人別來惺惺作態,你騙得了別人騙不得我。你那狗肚子裡藏著幾斤幾兩的陰謀,我看得清楚。今日你想登門討好我慄氏族的奉先女,門兒都沒有!”
楚二爺鄙夷輕哼,將小廝捧的錦盒交給諸葛弈,說:“諸葛賢侄,老夫今日本可硬闖進去的,又想著是奉先女的壽辰不可引起風波壞了滿堂和氣。我是外族人,也不便入奩匣閣。此乃拙荊精心準備地壽禮,請諸葛賢侄代為轉交。老夫感激不盡。”
諸葛弈捧來錦盒,溫潤笑言:“楚家主言重了。今日被攔在門外,實乃我們思慮不周,望楚家主海涵。待日後奉先女到燕峽鎮省親,定會登門拜謝。”
“不敢不敢!若奉先女和賢侄來燕峽鎮,定要到府來喝杯清酒。”楚二爺恭敬有加、言語有禮,沒露出半點火暴脾氣的樣子。
翎十八望望夜空中的月,說:“今夜月美,正巧我好久沒有趕過夜路了。楚家主,你若不想留在瓷裕鎮,不如我們結伴同行呀。”
“翎爺邀請,老夫哪敢不從。”楚二爺揖禮,遂喚小廝去趕馬車來,他要與翎爺一起回燕峽鎮。
秦五也辭別諸葛弈,叮囑他萬事小心。與翎爺攀談幾句,便騎馬一路風塵僕僕趕去祁山鎮了。
大門口,諸葛弈喚來楊嫫嫫把楚家的壽禮送去給海棠,他邀慄族長在夜月下漫步。有些事總要有人站出來做個公道,才能讓兩方休戰。
二人漫步到衍盛堂前的祭祀場,那高聳入雲的祭祀臺在百年之間不知殘害了多少無辜少女。
站在祭祀臺下仰望漆黑夜穹下的鐵籠子,斑駁鏽漬乃是無辜少女們的鮮血乾涸,再經過風霜雨雪的侵蝕化作一塊塊永不消彌的印跡。
這些斑駁印跡中就有一塊或許多塊是他的姐姐諸葛櫻的鮮血留下的。還有顏色淺淡的那兩處,或許是不久前莫心蘭的鮮血留下的。五年後,他無法想象慄海棠的鮮血染紅了鐵籠子的柵欄,再經歷多年的風雨變得陳舊黯淡。
一直沉默的慄族長終於暴發了,他抓起少年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質問:“諸葛弈,你和賤丫頭到底在謀算什麼?你們想聯手害死我嗎?想引狼入室顛覆慄氏族嗎?”
被抓衣領亦無懼色的諸葛弈莞爾一笑,輕鬆拂開慄族長的手,淡定地後退三步,正色道:“慄族長害怕楚家主嗎?還是害怕他們查到慄楚夫人的死因,而後藉此幫助君珅奪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