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紅霞霓漫天,似夜裡映紅半邊天際的烈火。誰能想到琉女子會以死謝罪來保護自己的孩子,並且求得慄海棠的原諒。
也許在她的內心深處,死並不可怕,可怕是她的希望破滅。
聞訊而來的莫族長和莫晟鈞在看到慄海棠坐在跨院中央一動不動地凝視廂房的門,他們也未敢詢問。
從老管家口中得知琉女子燒了琉璃閣並且跳樓尋死,幸而命大尚有一絲生機。
莫晟鈞躲得遠遠的,坐在一個花圃石臺上。他想知道慄海棠和琉女子做了什麼交易,否則琉女子怎會以命償命呢?
莫族長反而關心的是琉女子能不能活,慄海棠對他有沒有誤解。
父子倆各懷鬼胎,唯獨沒人敢上前詢問。
慄海棠吩咐人去搬個椅子過來,請莫族長坐到身邊一起等著。
莫族長親捧白瓷碗,諂媚道:“奉先女餓了吧?我吩咐廚房做來一碗鴨羹,奉先女嚐嚐可合胃口?”
“多謝。”
慄海棠接過白瓷碗捧在手裡,凝望屋門,平靜地說:“放琉女子離開吧。莫族長也能少聽些閒言碎語,更免得引起七位族長的猜忌。”
“是。我原本可憐她的,誰知……”
“莫族長色迷心竅,事到如今就別再給自己扯塊遮羞布了吧。多大的一塊布也堵不住悠悠之口,掩蓋不住你做下的諸多陰謀。”
慄海棠淺嘗口鴨羹,杏眸微轉瞟到莫晟鈞與老管家竊竊私語。她清咳一聲,低啞著嗓音提醒:“外患容易解決,內憂最難防備。莫族長小心呀,別和閆氏族一樣被最親的人暗中算計。”
“這……”
莫族長順著她的目光移向遠方,花圃石臺邊老管家唯唯諾諾地稟告著什麼,莫晟鈞似乎很滿意露出得意的奸笑。
被最親的人暗中算計?和閆氏族一樣嗎?
心中沁著寒涼,莫族長越來越佩服小姑娘的沉穩和老辣。她真的是十歲的小姑娘嗎?窮鬼慄鍋子的閨女?
潛移默化之間,一個諸葛弈、一個慄海棠已成為莫族長最忌憚的年輕人。甚至從不服輸的他感慨自己真的老了。
“吱呀”的屋門聲響動,諸葛弈略帶倦意地走出來,白絹帕擦拭雙手後丟入月臺上熬藥的小炭爐裡。
“師父,我們回家吧。”
“等等再回。”
諸葛弈拉住她,向莫族長揖禮道:“莫族長來得真快,琉女子的傷勢太重,需移到別處靜養。尉遲兄請我代他向莫族長謝罪。三日後,他會親自登門賠罪。”
“哦?他把琉兒帶走了?”
“是,帶走了。”
莫族長驚詫之餘亦有悵然若失,他不知道自己這失落的心情源自於琉女子的失信,還是源自於他對琉女子的失去。
到了他的這個年紀,愛上一個女子如家常飯,傾慕一個女子卻難如登天。琉女子是他見過的女子中最特別的。
諸葛弈怎會不知莫族長的惆悵,比起少不更事、紈絝無知的莫晟鈞,琉女子的風韻和睿智唯有莫族長能欣賞,並且愛之如寶、慕之如珍。
天下之大,一生之中能遇到幾個與自己心意相通的知己呢?
諸葛弈油然而生的感慨在觸及一雙曜黑杏眸中蕩然無存,這雙純潔無垢的翦水秋瞳正是他緊闔心門的鑰匙。
“師父,咱們先別回家,先去五味居吃點東西吧。我餓了。”
慄海棠誇張地摸摸扁平的肚子,逗樂了諸葛弈,也逗樂了莫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