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夜風鋒利如刀,刮在臉上彷彿能劃出無形的傷口微微刺痛著,狂風吹動樹搖、屋瓦掀飛,直到子時過後忽然風停樹止、萬巷皆靜。
衍盛堂大殿是鎮中心最高的建築,冬夜雪寒中站在大殿的屋脊上遠眺黑漆中的鎮子彷彿置身鬼域豐都城。
寒風又起,慄海棠執拗地站著,裹緊了墨狐大氅不讓風鑽入一絲一毫。
“小主子回去吧,萬一凍著了可怎麼好?”
影衛首領苦口婆心的勸著,懊惱自己為什麼答應鬼手冷肆留下來保護小主子的安危呢。再望一眼茫茫夜色,好羨慕那群東奔西跑忙於執行任務的小兔崽子們,此刻一定臉上厲害、心裡樂呵地拿著寶鈔兌換金子呢。
慄海棠沒有要回去的意思,筆直地站在屋脊上眺望鎮子最南邊一個平淡無奇的民居巷子。
經探子們暗查,閆族長大張旗鼓地來送寶鈔,並大方承諾她可隨時到閆氏銀莊兌換金子。但離開之後,閆族長下令將各個銀莊的金子全部秘密送去南喜巷子的十幾座私宅,更得意說慄海棠若能尋到私宅就兌金子,若傻乎乎地跑去銀莊兌金子就謊稱銀庫存金不足,兌不得。
整座瓷裕鎮死寂沉沉猶如荒野,一行黑衣人悄然無聲地奔走在空寂的街巷裡。在無數民宅的房頂亦有數不清的魁影閃入漆黑的夜色之中,朝著瓷裕鎮寧靜的十條巷子深處瞬間失去蹤影。
南喜巷子由十幾條縱橫交錯的小巷子而成,每條小巷子約有十餘戶民宅,兩戶大宅。經過百年的變化,最初百姓聚居的南喜巷子漸漸被閆氏族的旁支族人們取代。有些臉面的奴才們也悄悄在此買下一座小宅院留作養老之地。久而久之,南喜巷子變成瓷裕鎮中的閆氏族村。
不僅閆氏族人會搶佔鎮子裡的巷子,其他幾個大氏族的族人們有錢後也會棄老房而遷居鎮子中,一來是做小本生意,二來為子女婚嫁而考慮。
此刻座落於鎮子最繁華街市中心的花間樓,閆族長與無言公子徹夜暢聊,大談風月、揮墨丹青,絲毫不擔憂自己秘密遷移到南喜巷子私宅的那二十萬兩金子。
無言公子不揭破閆族長的鬼心思,靜如止水地等待今夜的結局。他也想知道失去諸葛弈親力親為的教導,那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能否鬥得過笑面虎閆族長。
凝望窗外的夜,無月亦無星,唯有呼嘯的風在怒吼著,捲起殘敗的落葉和漫天塵沙沒有方向的衝著。
今夜的南喜巷子看似平靜,實而波濤暗湧。
第一巷子盡頭最大的一座豪宅裡傳出驚慌失措的喊聲,滿院子的人被五個蒙面黑衣人拿著大刀逼退回屋子裡,為首的一個蒙面黑衣人拿出一張閆氏銀莊的寶鈔。
畏畏縮縮的男主人看到寶鈔,立即變了臉色,勉強僵硬得站直,厲聲厲色地說:“兌錢去銀莊,跑來我家胡鬧什麼?都給我滾出去!”
拿著寶鈔的蒙面黑衣人搖搖手裡的大刀,大刀上鐵環“嘩啦嘩啦”響,意在威脅。
男主人吞吞口水,仍裝作強硬地說:“滾出去!閆族長欠錢,你跑我家來作甚?再不滾出去,我要報官啦!”
蒙面黑衣人站得紋絲不動,手裡的大刀仍“嘩啦嘩啦”地威嚇快要擠成一團的十幾人。
忽然,屋門外的院子裡傳來一聲悅耳的鳥啼。
蒙面黑衣人走上前,把寶鈔往男主人的胸口一拍,轉身瀟灑而去。男主人驚呆地捂著胸口那張寶鈔,等到回神兒時才察覺有異。
“糟了!他們這是聲東擊西的障眼法。快,快去地牢瞧瞧。”
男主人催促小廝們奔去後院的地牢,看看藏在地牢裡的金子是否還在。
短短三句話的時間,一萬兩金子不翼而飛,只留下敞開蓋子的大箱子,以及……
“老爺,這有信。”
“快送去花間樓交給閆族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