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間正房被打通,透過敞開的雕花大門看到神臺那一排又一排的仙位,是無數少女鮮活生命的明證。她們也曾在這世上活一遭,死一遭,愛一遭,恨一遭。
“仙安祠。”
慄海棠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得到老執事嫫嫫的讚賞。
“妙啊!妙!仙安祠,就叫仙安祠。”
老執事嫫嫫激動地拍手稱讚,拉著海棠進到屋裡,轉身親自闔上門,說:“奉先女跪一個時辰足矣。老奴會在這兒陪著你,免得你害怕。”
“多謝老執事嫫嫫。”
慄海棠恭敬地福禮,卸去外披的斗篷,一身素雅的暗花福壽紋錦緞棉襖裙讓老執事嫫嫫更加滿意。
今晚,慄海棠挽著普通的髮髻,僅用一根木簪子裝飾。素妝淡眉未擦胭脂,十指乾淨不塗蔻丹,瑩潤潔白如春泥青筍。
提裙襬跪在蒲團上,青綢嵌玉珠的三寸金蓮小鞋不張揚,鞋底乾淨可見來時踩著絹帕。
老執事嫫嫫站在海棠身後從頭到腳打量個遍,凝望神臺上歷代奉先女的仙位,內心感嘆:這般好的姑娘又是一個可憐命薄之人,怎就被選中作奉先女呢。
“老執事嫫嫫別嘆氣。日子要慢慢熬,路要慢慢走。我已然是奉先女,自會拼盡全力重建奩匣閣,讓眾位奉先姑姑們有家可歸。”
慄海棠輕輕閉上眼睛默默祈禱,希望和自己一樣苦命的少女們能夠幫助她完成宏願。
老執事嫫嫫提袖拭淚,取過一個蒲團陪著海棠一起跪罪。早在被蒙面黑衣人打暈時她就知道奉先女和諸葛畫師已知曉慄族長會來燒燬奩匣閣,他們不阻止慄族長的罪行固然可恨,但思及八大氏族的人們欺人太甚,她更願偏向奉先女和諸葛畫師。
八大氏族明面上風光無限,內裡骯髒不堪。老執事嫫嫫早已看不順眼,奈何自己年邁卑微、有心無力。
一柱香燃燼,兩個時辰過去。子時,更漏響過,鎮子裡巡夜的更夫敲過更鼓,隔著重重高院牆能聽到他們沙啞的喊聲。
老執事嫫嫫艱難地爬起,來到海棠身邊,勸說:“奉先女快起來走動走動,別把膝蓋跪壞了。”
“冬夜寒冷,老執事嫫嫫又是有年紀的人,快回去歇息吧。明兒族長夫人們要來祭拜,免不得又是一陣忙活。”
慄海棠心疼老執事嫫嫫的身體。近半年,老執事嫫嫫已生過兩場大病,第一次恰好諸葛弈在無心院,海棠央求著他為老執事嫫嫫診脈,三副藥湯便好了。第二次,老執事嫫嫫提著重物走路摔著,頭撞在大樹幹上險些死掉,幸而暗衛及時出手掐人中,老執事嫫嫫僅躺了五天將頭上的傷養好。
今日因奩匣閣被燒燬,老執事嫫嫫心疾復發又是一病不起。又不肯離開奩匣閣,便在廢墟上蓋起一間窩棚勉強度日,直到今晨接回來。
寒冬夜,老執事嫫嫫擔憂海棠,海棠也心疼她。正待二人努力勸說對方的時候,忽聽得雕花門輕輕敲響。
“誰呀?何事?”
慄海棠走到門口,隔著門縫問外面的人。
“大姑娘,是奴婢青蘿。”
外面,青蘿低聲稟告。聽海棠沒有出聲,忙說:“大姑娘,烏族長來訪。”
老執事嫫嫫愣住,問:“是老奴的耳朵聽錯了嗎?烏族長?大夜裡的,他怎會來?”
慄海棠也好奇烏族長怎會破壞規矩,大夜裡跑來奉先女居住的地方。要知道在奩匣閣,夜子時已過不論八大氏族或外族的男子皆不可踏入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