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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嗣業就這麼吃了個啞巴虧，十分不甘心，接著親自呈報道“啟稟陛下，近年來整個南疆用鹽量驟減，經查實乃是因為私鹽泛濫。私鹽源源不斷的運往南疆，以至於南疆百姓不買朝廷的官鹽，直接導致國家鹽路收入減少，臣認為應當速速著手處理此事。”

南疆，乃是當今皇帝還是親王時的封地，皇帝不知道方相在打南疆什麼主意，姑且不動聲色的道“南疆近年來上繳鹽稅確實有所欠缺，只是因為私鹽流通的源頭非朕的封地範圍內，實在鞭長莫及，現下丞相可有什麼良策？”

方嗣業笑了下，刀刻般的法令紋略微抬起，皇帝既然這麼問，那便是上鈎了，方嗣業不徐不疾道“因為南疆多山地，地勢複雜，鹽商從産鹽地運送私鹽道南疆，有一條必經之路——谷良故道，可以著重兵埋伏谷良故道，守株待兔抓捕過路鹽販。”

方嗣業話音一落，便有其他大臣應和道“丞相此計甚好，臣附議。”

接著便是一聲聲“臣附議”不絕於耳。

照理說這確實是一條不錯的計策，只要擋住了通往南疆的要道，不僅可以杜絕整個南疆的私鹽泛濫，更可以從被捕的鹽商嘴裡知道更多的情報，簡直一舉兩得，但是皇帝卻沒有在眾臣的鼓動下批準方嗣業的建議。

肖遖與皇帝的距離很遠，看不清此刻皇帝的表情，但從皇帝這幾個彈指間的沉默，便隱約感覺到皇帝似乎在為難什麼。

谷良故道……這個地方肖遖曾經遊歷過，確實如方相所說，谷良的地勢險要，不僅運鹽要走那條路，從南疆入京，谷良故道也是必經之路。

……

原來如此。

肖遖猛然驚覺，皇帝之前的封地在南疆，京城中雖然沒有皇帝的勢力，但南疆卻有皇帝的根基。若是方相的人扼住了谷良故道，一旦京城發生政變，南疆將無法援手，亦是斷了皇帝的後路。

真是老奸巨猾，這個治理私鹽的藉口又十分合情合理，再加上群臣一心……大概是方黨眾臣早就商量好的，實在是難以推翻。

所以皇帝才會猶豫不決，遲遲不發表決策。

肖遖轉頭看向何孜，何孜竟然也表示支援的點了點頭，顯然他並沒有意識到其中利害，如果谷良真的落到方相手中，形勢對方家將十分有利，恐怕距離政變就不遠了。但是肖遖卻想不出有什麼理由駁回這個方案……除非從更大的格局徹底否定它……

肖遖腦子裡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設想，但是眼下的事態已經容不得他細想，肖遖邁出一步，發出格格不入的一言“臣反對。”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循聲將目光投向這個不起眼的角落，但大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覺得是個新面孔。

皇帝下意識的向說話之人看去，發現是肖遖時，原本凝重的臉色展露一絲欣喜。但仍是假做驚訝的問道“哦？駙馬有什麼看法？”

肖遖原本對這靈光一現的想法沒什麼把握，但一看見皇帝說出‘’駙馬‘’二字時周圍投來的訝異的目光，反而令肖遖提了口氣，堅定道“一直以來産鹽販鹽都是朝廷壟斷，若有人私自收售則視為觸犯律條，然而臣曾遊歷過沿海很多地方，他們有得天獨厚的制鹽條件，卻因律法限制望海而不能嘗其鹹，臣認為可以放寬政策，允許私人制鹽販鹽。”

“簡直胡鬧！”方嗣業當即喝道“鹽路自古以來都是掌控在朝廷手中，豈容你輕言廢改。”

方嗣業一發話，接著就有其他大臣落井下石的嘲諷道“是啊，駙馬還年輕，這政策大事可不是兒戲的。”

隨後又有一身子佝僂的老臣緩步邁上前一步，說話像老學究般緩慢“放寬鹽路萬萬不可行，老臣粗略一想，原因有五……”

肖遖心下哀嘆，果然還是自己太年輕了，沖動下提出的議案哪裡逃得過滿朝文武的眼睛，說話的老臣看上去學識淵博，未必是方相的人，都出言駁斥了肖遖，顯然這一個議案已經將肖遖推向了眾矢之的。

然而因為那老臣說話十分緩慢，還沒解釋第一個原因，就被皇帝出言打斷了“駙馬的想法確實有疏漏，不過——”皇帝先承認肖遖的提議不妥，堵住眾臣的嘴，接著又道“不過朕想了想，眼下舉辦策論，就是為了跳出規矩，吸納百家之言，駙馬的想法很有新意，不如給你個機會。嗯……就給你三日時間，擬出私鹽合法的詳細方案。是否可行，到時候在由朕和眾位大臣共同議定。”

“臣遵旨。”肖遖立刻應道。那老臣還要再絮叨，眾臣也不禁議論紛紛。皇帝輕咳一聲，道”眾愛卿不必心急，有什麼看法不妨三日後再議。“

肖遖退回自己的位置，側目時看見何孜投來鼓勵的目光，何孜的神情仍然很輕松，可肖遖卻深知，三日，這是皇帝為他，也是為自己拖延的時間。短短三天，肖遖必須讓這個新政變得合理無可挑剔，必須頂得住滿朝文武的層層質疑，才能保住南疆對帝都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