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進宮。”趙詹道。
——
“南疆王趙詹覲見。”太監尖銳的通稟聲中,崇政宮朱門開啟。身著朝服等候在門口的趙詹立即抬步入殿。
現在崇政宮的主人,當今的皇帝,乃是趙詹之兄長,趙成。這兄弟二人在勤政上倒是非常相似,此時時至二更,皇帝仍再伏案閱卷,沒有絲毫倦意。聽到門外的通稟,驚喜的抬起頭,正看見趙詹迎上殿前。
“臣弟拜見陛下。”趙詹儀態周正的下跪行禮,看上去十分謙卑。
“六弟快快請起。”皇帝站起身,親自迎上前扶起趙詹,臉上掛著盈盈笑意,對南疆王半夜造訪沒有一點戒備,眼裡只有欣喜。
“聽說六弟明天就要啟程回南疆了?怎麼這麼急?”皇帝關切道,他知道南疆王漏液入宮,應該就是向自己辭行的。
趙詹臉色凝重起來“南邊快馬來報,南境的守軍與鄰國守軍發生沖突,事態緊急,臣需得趕快回去處理。”
“南邊,卓國?”皇帝不屑的笑了笑“彈丸小國而已,也敢向我朝挑釁?讓邊將隨便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不就得了。”
趙詹卻不那麼放鬆,正色道“雖然他們的兵力不足以動搖國本,但只要是打起來,必定勞民傷財,南疆本就貧瘠落後,不應將太多銀兩花在本可以避免的戰爭上。”
“嗯……”皇帝沉吟片刻,這才體會到南疆王的用心良苦,原來他並不是不敢打,而是因為太過心繫百姓生計,而不忍發起戰火,當真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王爺。
“也好。”皇帝心疼的拍了拍趙詹的肩頭,感慨道“只是六弟不常來京,下次再見,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縱使皇帝真情流露,趙詹卻不敢有絲毫僭越,禮克的頷首“諸侯有諸侯的法制,若無傳召,不可隨意入京,否則有結黨謀逆之嫌。此次太後大壽,臣弟得以重回故土,再見故人,已經心滿意足了。”
趙詹把自己說的可憐之極,皇帝更是心生憐憫,搖頭嘆道“哎,六弟的政治才能,是咱們兄弟幾個裡最突出的,當年先帝駕崩,朕本想將六弟留在身邊委以重任,可是父皇他……竟將你封去了南疆……”
“父皇自然有他的考慮。”趙詹淡然道,彷彿並不關心其中緣由,因為他心裡已然心如明鏡,先帝死前還不忘把自己支到動亂頻繁的南疆去,不過是怕自己篡位,以此保護太子的手段。
以先帝的精明,早就察覺到趙詹的野心,只是當今皇帝太重手足之情,而渾然不查。
趙詹笑了笑“況且,臣弟到了南疆後,體會到了當地百姓生活疾苦,時常掛在心上,現在就算讓我回京,我也是放不下他們的,南疆的百姓需要我為他們做出改變。”
“好,好!”見南疆王有如此覺悟,皇帝大為贊賞“六弟歸返南疆,朕當以酒踐行。”說著正要向殿外叫人,趙詹卻抬手虛攔了下,道“陛下,臣弟帶來了南疆特産的米酒,謹請陛下品嘗。”
皇帝驚喜的“哦?”了一聲,隨即有宮人端著託盤步入殿內,託盤上乘著兩只銅盞,裡面的米酒色澤微黃,散發出醇厚的酒香。
趙詹取下一隻酒盞,躬身雙手遞上。皇帝未有絲毫戒備的接過酒,絲毫沒發現趙詹低垂的臉龐上,此時展露出一抹不善的笑意。
趙詹將剩下的另一隻酒盞拿在自己手裡,雙手舉杯,頷首道“臣弟敬陛下一杯。”
說罷便要先幹為敬,皇帝卻似忽然想到什麼一般,抬手阻住趙詹的手臂,饒有興致道“六弟也太心急了,這麼直接喝太過無聊,朕想到個有趣的法子。”
趙詹怔了一下,心裡陡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預感,皇帝這麼說,難道他已經再懷疑自己,或是……覺得酒有問題?
壓住心中的震驚與猜疑,趙詹好奇道“什麼法子?”
“聽聞民間現下很流行一種飲酒方式,兩人對飲,每人先飲下半杯,再交換酒盞,飲下餘下半杯,代表兩人,代表兩個人情比金堅。”皇帝笑道“不如咱們也來效仿這民間之法?”
交換酒杯?
也就是說皇帝酒杯裡的酒,趙詹也要喝下一半。
一股冷汗自趙詹背脊留下,他極力的保持著冷靜,抬眼觀察皇帝的神色,但見皇帝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倒不像是因為懷疑酒有問題故意為之。
但是再瞥眼皇帝手裡拿盞酒。
趙詹很清楚,喝下它意味著什麼。
現在皇帝尚未起疑心,但若自己強行推辭,必然會令人生疑。
事到如今,已經離弦的箭,是沒辦法再收回來的。
趙詹嘴角擠出一抹笑意“好,那就依陛下的意思。”
兩人共同舉杯,飲下半杯,隨即交換杯盞,飲盡了剩下半杯,喝完之後,兩個人並沒有什麼不適的反應,趙詹告辭離開了崇政宮,前腳剛踏出宮門,迎面撞上一個小太監火急火燎的沖向殿門。
與趙詹擦身而過的剎那,趙詹瞥向那人,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趙詹腳下未停,繼續朝殿外走,卻聽背後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音:
“陛下,太子……太子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