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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初來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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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們在廠裡幹得很壓抑,言中慶和艾春明都被分在這個廠最累的包裝車間,所謂車間不過就是幾個人組成的生産組的組與組之間的組合。

他們加入的這組一共三個人,兩男一女,兩老帶一青,聽說那名男青年一貫表現不好,曾經進過一個國營大企業,被這個大企業開除了,可能是有前科吧,大企業需要政審他過不了關,他父母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弄到這個街道辦廠的,拿他自己的話來說要不是為了他的爸媽哭死哭活他才不會來這種蹩腳的小單位,社會上人稱黑老四,是這一帶遠近聞名的小阿飛,兩個歲數大一點的師傅看上去倒是老實忠厚,他們不愛說話,和年輕人又說不在一起,再說他們從心理上也歧視這個小阿飛,表面上他們對他還算客氣,黑老四晚來早走他們表現出長輩的大度寬容,實際上他們是怵這個小流氓,唯恐把他得罪了日子不好混,他們不敢當面指摘黑老四的種種劣跡,往往是等黑老四一走開他們便張開罵口聲討這個小流氓的惡行,什麼話難聽有的沒有的都罵出來,艾春明和言中慶的到來打破了他們這種微妙的關系。

本來艾春明和言中慶分到這裡來就是打算吃苦的,明擺著這個組現在五個人其中兩位是勞苦功高吃鹹鹽比他們兩個吃米飯還要多的老阿叔老阿姨,黑老四雖說是個年輕人可至少也比他們大個八九歲,也稱得上是走路比他們多社會經驗也比他們多的老阿哥,加上他遊手好閑好逸惡勞平日拈輕避重,組裡就他們兩個年輕又是剛到廠裡,很自然像扛包裝箱這樣的重活都是他倆的事。

五個人的一個組總得有個說話頂事的,老阿叔首當其沖地成了這五個人的群龍之首,他在分配誰具體幹什麼的時候,也天經地義地把最重的活分攤到言中慶和艾春明身上,好像他們天生就該來這裡受苦,易暴躁易沖動的言中慶有好幾次都攥緊了拳頭想教訓教訓這個欺軟怕硬的老阿叔,艾春明幾次都化解了他心中因忿忿不平生出的怒氣,艾春明告訴他:“中慶,你要放聰明一些,咱們多吃點苦不怕,總有一天他會為他所做的一切後悔,你聽我的暫時忍耐一下。”這個時候艾春明心胸裡也正被一種很不舒服的東西擠壓著但他要比言中慶明智得多。

細細想來sh人的冷漠偽善無一不是出自sh人所特有的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等級觀念,他們固守他們的偏執只因他們內心的榮譽感和自豪感作祟,即便身處同一樣的工人階級,他們似乎也比別人具有更大的優越感,不同的地域有著不同的習俗和觀念,難免這兩種習俗和觀念不會發生摩擦和碰撞,沒來sh以前艾春明已經想到了這一層,因而當遭遇不公平算計的時候他顯得很平靜也很理智,老阿姨和老阿叔在瞅他們時目光如炬,分明傳送著他們內心的資訊,sh人不喜歡艾春明和言中慶這樣的來自偏遠地方的鄉民,sh人那麼多,這些鄉民到這裡來就是來他們的碗裡刨食,搶他們的飯碗,不僅僅如此,他們還有一句沒一句地對他們嘀咕,艾春明親眼親耳看到和聽到這兩個人背地裡罵他們“阿鄉”的時候牙齒咬得緊緊的,凡是這些艾春明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們的罵聲,他們小聲的嘀咕,他們不友善的目光都會停止,奇怪的是黑老四倒沒有火上澆油加入到他們的陣營夥同他以前的兩個老搭檔對他們進行類似種族歧視般地迫害,反而他在工作的間隙稱他們小阿弟,興致高的時候還會雲裡霧裡的和他們聊上幾句,老阿姨和老阿叔對他們的迫害他不表示贊同也不表示反對,他照樣晚來早走,照舊懶懶散散,這反倒讓言中慶和艾春明難以捉摸了,不知道為什麼,當一和他接觸的時候艾春明心裡總隱隱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沒法對言中慶說,他把這些裝在心裡,他準備用自己的一雙慧眼發現更多有關這個人身上的秘密,然後徹底揭破他。

在廠裡工作的時間他們所受的委屈與侮辱等下班之後他們很少提及他們生怕影響了他們一天的好心情,他們都心照不宣地認為在真正屬於他們自己的時間裡他們應該快樂才是,到sh的初期他們這樣度過了一段相對平靜的日子。

這種日子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這種生活裡沒有激情,沒有刺激,沒有新鮮感,甚至可以說是枯燥乏味的,但樂得隨意安閑,這種生活得以延續下去除了客觀的因素兩個人長期的相處不斷加深的友誼功不可沒,同窗好友加患難兄弟足以使他們的友誼得到升華,他們有太多的理由相互幫扶相互信賴相互支援,他們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受歧視遭白眼,他們不得不在忍氣吞聲裡相互支援相互依存,而且隨時日越久兩個人尤其是言中慶越來越清醒地意識到他們團結和依存的重要性,日複一日平淡而瑣碎的工作和生活消磨著他們的意志,磨損著他們對美好生活嚮往的激情,這樣的日子催促他們看到人情的冷暖和生活的本真,也使他們在嚴酷的現實生活裡迅速得到成長以至更加成熟而變得更加堅強,在他們成長成熟的過程中他們的友誼始終是他們通達各自內心的橋梁,長時間相互的過往令他們心有靈犀,表現在工作中他們配合更加默契,一方的訴求只需一個簡單的眼神或手勢對方完全就能領悟,生活裡更是用意念就能通曉對方的心意,友誼讓他們在枯燥的生活裡並不覺得乏味,友誼讓他們在世俗面前氣定神閑泰然自若,如果世界上真有什麼友誼之花,那麼肯定他們在精心地培植,花在吸收了養分水分和日光後潛滋暗長,煥發出越來越旺盛的生命力,他們培植著友誼也毫無保留地輸送著友誼,才使得這株友誼之花地久天長碩果累累。

白天他們在一起上班,晚上他們兩個同睡一間宿舍,與白天相比他們更喜歡黑夜,白天他們忙於工作無暇談起他們感興趣的話題,到了晚上他們像被放飛的小鳥憑藉著他們的一雙腳杆踏遍sh的各個角落,sh的夜是騷動不寧的,南京路上燈火通明交相輝映,流動的喧囂滾動的色彩都讓他們目眩神迷,他們剛來sh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要去南京路上逛一逛,他們有個共識,一走在南京路上身上頓然覺得輕鬆了許多,南京東路的盡頭就是sh著名的外灘,這裡恐怕是sh年輕人來得最多的地方,他們也不例外每次必及,他們不是去那裡談情說愛,外灘離海還很遠,但他們可以從這裡感受到海的氣息。

他們喜歡浦江上星星點點的燈火,那些燈火在黑暗的襯託下像天河裡的星星一樣明亮,寬闊的江面上忽遠忽近的汽笛聲給這靜的世界增添了多少動感啊!

這裡每天過往中外遊輪數百艘,中國人民的友誼從這裡傳向四面八方,世界各國的風情也透過浦江帶到中國來,人們把黃浦江比作是展望世界的視窗,因為它帶來的總是世界各地最新的訊息,許多沒有到過sh的中國人都知道sh有個黃浦江,作為sh港的黃浦江上異常繁忙,遊輪貨輪雲集,小時候特別想看看遊輪和軍艦,yn是個內陸地區沒有海也沒有更大的船,看不到海和船幼小的心靈裡總覺得有點缺憾,兒時的夢在他們親臨sh的時候實現了,他們興奮無比歡呼雀躍,第一次上外灘遊覽時言中慶跟艾春明這麼說:“春明,你總算來了,你沒來以前我就憋足了勁忍著我的好奇心等你和我一起去看浦江,我知道你也最喜歡大的巨輪。”被言中慶的歡悅激動感染著的艾春明不無興致地說:“還在來sh的列車上我的心就早已飛到了sh,我頭一個想看到的就是停泊穿行於浦江上各種大大小小的船。”他們都愛海,都愛徜徉海中的巨無霸,記得上小學時老師問班裡的學生你的理想是什麼時艾春明和言中慶都在小紙條上寫下了“海員”兩個字,可惜他們都生在了昆明,在滇池裡和一些江河湖泊中時常漂浮著梭一樣的小木船,但那畢竟不是他們想看到的號稱巨輪的龐然大物,長大以後他們未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也許是他們心中懷有的共同的興趣愛好把他們緊密聯系在一起,他們結伴同行來到sh,雖然不是當海員,看到了他們小時候就夢寐以求的大海和海中的鉅子多少彌補了他們心目中不能當海員的遺憾,第一次外灘的浦江之行給他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他們餘興未消,拿他們的話來說他們是轉戰南北由動變靜,回來躺在宿舍的床上他們還是興趣不減地說外灘浦江和浦江上的輪船。

每個夜晚熄燈之後靜靜地躺在床上往往是艾春明和言中慶談興最濃的時候,他們的話題不再侷限於剛開始時的浦江外灘南京路豫園之類,他們談話的內容雲天霧地無所不包,他們聊廠裡的事,談未來的生活,猜想著故鄉不在的這段日子會有一番什麼樣的變化,中國在前進,走在時代前沿的sh在前進,地處大西南深腹中相對閉塞的昆明也在前進,每次他們睡前的聊天都能引起他們長時間的亢奮,他們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天南海北無所不及隨感而發,言中慶說如果將來有人問他sh給他印象最深的是什麼,他一定會說是每天深夜躺在床上和艾春明悠哉遊哉的閑聊,令人最感愉快的是每次的閑聊一直伴他進入夢鄉。

應該指出在艾春明和言中慶到sh的初期這種簡單而有序的生活多少給他們蒙塵的心靈些許安慰,但不知為什麼他們都不願談起自己的家,好像家的話題總能觸及他們的心靈之傷,如果把家比作萬頃良田中的一隅,那麼家的這方土地上一定是蔥鬱茂盛無比壯麗的,他們不想也不願這無比壯麗茂盛蔥鬱蓊蘢來時的故地受到哪怕一點侵害。

與言中慶相比,艾春明思想感情的起伏跌宕似乎要複雜曲折得多,這裡面有它的必然性與合理性,本來艾春明完全可以留在昆明坐享其成地做他的美夢,他不必為了工作的事情發愁,生性倔強的他背離了大多數人期望的那樣,憑藉著一顆年輕的心一股執著驍勇的闖勁來到sh,生活賦予他的卻是失望甚至是絕望,這一切都是他始料未及違背母親意願的結果,換句話說是自己自討苦吃自作自受,他把委屈和悲苦都憋在心裡,他不願在言中慶面前提起,他怕他的話影響他們談話的興致,言中慶不是說他寧願一輩子和艾春明躺在同一間屋子裡神聊的嗎?就讓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始終保持一份童真吧!要知道這很不容易做到,正因為如此才顯得極其珍貴。

每每在言中慶不知不覺睡去時艾春明還睜著眼睛,黑夜裡他的眼睛透著幽光絲毫沒有睏倦之意,在這番獨得自逸的天地裡,他思想的野馬任意馳騁,偶爾眼角也掛著淚滴,那是情到傷心處情感的自然流露,不是嗎,不到傷心不落淚,他內心最柔弱的部分就是心靈獨享不堪示人的母子情,媽媽這會兒在幹什麼,倘要是也沒有睡著的話是不是也在想他,憑著他對母親的感情他完全可以想見到媽媽飽嘗的思念之苦,她的思念中肯定也像他一樣滿眼裡擁著熱淚,媽媽啊,我知道您老人家夜以繼日的思兒之痛,在您的遠念和遙視裡您祈求上蒼給您的小兒子春明更多的厚愛,保佑他平安幸福,您沒有了當初對兒子的責怪和怨恨,您的責怪和怨恨全部化作了您的祝福浸透著血和淚的虔告,您的兒子春明不願把他心中的苦楚告訴您,他不願教您費心勞神地為他操心,縱使他的選擇錯了而事實證明也是錯了,他知道他可以回到您的身邊躲進您的懷裡得以庇護,媽媽您曾經說過隨時隨地都等著兒子回頭,可兒子不想那麼做,羞臊使他抬不起頭來,那也有悖於他生就倔強的性格,原諒兒子吧媽媽,在遠隔千山萬水的地方他祝願您生命之樹常青,像一棵萬年不老松那樣活得健壯,即使枝頭壓彎了軀幹,她也傲然挺立在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