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艾靚麗若有所思。
“大姐,我這次來……我要出趟遠門,也許要去很久,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我走以前把小惠……”
“這……”
艾春明見艾靚麗一臉難色,他無法揣度姐姐是不願意還是有別的什麼想法。
……
“大姐,我該走了,我和同事約好一會兒在旅館見面。”
“什麼旅館?”
“bj路上臨近南窯車站有家春來旅館。”
艾春明把他隨身攜帶的長命鎖趁姐姐不注意塞到了姐姐家沙發旁茶幾的一個角落裡,他走到姐姐家門口準備出門。
一起跟出來的艾靚麗還是發現弟弟的腿腳有什麼不對勁,“你的腿?”
“沒什麼,火車上崴了一下。”
艾春明一來到外面,他心裡長時間的壓抑霍地被一陣迎面而來的風吹散,強壓的淚水還是掙脫束縛一樣流了出來,小惠託付給姐姐的事情擱淺了,他離開姐姐家時姐姐送他到了門口但沒有說希望他再來之類的話,情感上的隔閡影響了親情在關鍵時候的互動,姐姐有她的考慮,他此來已經把小惠作了託付,雖然姐姐沒有親口答應他,他該說的已經說了,也算是不虛此行。
從sh來這一路他都是靠止痛片來緩解他身上的疼痛,他不清楚他身體越來越劇烈的疼痛是不是向他昭示他的生命快要接近終點,他來昆明還有兩件事情要辦,去媽媽的墓前拜謁還有就是到學校看看他思念的小亮,言中慶和舒瀾那裡還有馬雲昆和童樸蘭那裡他恐怕真的要辜負他們對他的一片情義了,想到這些他要替那些人罵自己無情無義,但願日後他們能理解他的苦衷。
來到安葬媽媽的墓園,艾春明按姐姐告訴她的編號找到媽媽的那方墓碑,她買了一束黃色的菊花和幾樣平日媽媽最愛吃的面點擺放在寫有媽媽名字的墓碑前,他的心境此情此景就像他讀過的拜倫的《致瑪格麗特》詩中描述的場景晚風沉寂了,暮色悄然無聲,林間不曾有一縷微颸吹度,我歸來祭掃瑪格麗特的墳塋,把鮮花撒向我所摯愛的塵土……
艾春明“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應聲而落的是他難掩悲痛的啜泣,“媽……你的不孝兒春明來看你了,”艾春明一併接連在媽媽的墓碑前磕了幾個響頭,“媽,原諒兒子的不孝吧,雖然在你生前我沒能服侍你左右,但我完全能夠體會媽媽的思兒之痛和病中的辛苦,媽媽你所受之苦償付的是換取你這個不孝子這些年的平安,媽媽我不知道用什麼來報償你老人家的比天高比海深的恩德,只有等來生報答你的恩情了!”
艾春明長跪不起,眼前幻化出媽媽在一個彷彿他永遠到不了的地方向他招手,他朝媽媽招手的方向跑去,離媽媽越來越近了,媽媽突然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媽……”艾春明哭得死去活來鼻涕一把淚一把,“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你要我怎樣才能到在你的近前盡孝,讓我到在你的身邊吧,到在你的身邊吧。”
媽媽的影像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還是跟先前一樣向他不停地招手,這回他再次跑向媽媽並投向了媽媽的懷抱。
艾春明幸福的笑了,淚水縱橫的臉上泛出一片喜悅的亮光,媽媽原諒他了,他一邊哭一邊笑,淚水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兩隻眼睛裡流淌出來。
媽媽向她招手的一幕永遠定格在他的記憶中,在他看不見的那個世界媽媽肯定這樣迎候著他,他的心靈已經通達到媽媽所在的地方,他告訴媽媽:“我來了!”
離開墓園艾春明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一處郵局,他準備了筆紙唰唰唰地寫了一封長信,他把信摺好放到信封裡並貼上了郵票,在就要將信塞進郵筒的一霎那,他的手停了下來,他想了想信最終沒有塞進郵筒放到了他的旅行包裡。
找到小亮的學校已經臨近下午下課的時間,艾春明怕學校放學的學生多一時錯過了小亮,他向老師說明瞭來意被準許提前等在小亮所在班級的教室外,下課鈴聲響了,教室門一開啟學生魚貫而出,小亮和幾個同學一前一後走出來,接見艾春明的老師怕艾春明認不出小亮,一見小亮出來老師亮起了她的嗓子喊道:“原亮。”
小亮發現是他的數學老師叫他,他沒有注意到老師旁邊的艾春明。
“小亮。”艾春明雖然看不清小亮的面孔還是忍不住地喊道。
小亮以為老師旁邊站著的人喊錯了他的名字,在他的記憶中只有他家的人會叫他小名,通常情況下學校裡的老師同學都是以大名來稱呼他的。一聽到有人直呼他小名,而且是在學校裡,小亮忍不住對喊他的人産生了很大的好奇心,當他放眼望去定睛觀瞧的結果是和艾春明的目光相對,瞬間的詫異遂而變成驚喜緊隨其後的就是由各種複雜情感交織成的突襲猛來的淚水,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艾春明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渾身透著青澀的毛頭小夥,小亮從一個潑皮頑童一忽兒變成了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不管時光如何變遷,不變的是他們各自始終守候著的那份親情和對對方牢記印刻在骨髓裡的記憶,雖然容顏很可能有了很大改變,留存在記憶裡最本真的印象也會在頃刻間幫助自己辨識出對方。
“舅舅。”小亮說話的時候兩隻手不由自主的抓住艾春明的身體,好像這樣他才能鎖住艾春明的腳步再也不讓他走掉。
艾春明能明顯感到站在他面前只比他矮半頭的翩翩少年手上的力度,他用心感知著小亮傳遞親情的力量,曾幾何時他何嘗不是想把小亮擁入他的懷抱好好地親近親近,十年的相思之苦只為團聚這一刻的擁有,他剋制著自己沒有沖動到把小亮攬入懷中是怕他的舉動在他和小亮之間産生激烈撞懷的效果,因為他想到他很可能將不久於人世,這麼做只會給一直愛戴他的小亮造成更大的傷害,但他還是忍不住在小亮的頭發上摸了摸。
站在一旁的老師感受著艾春明和原亮的這份親情,她默默地走開了。
“小舅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小亮折回教室馬上背了書包出來,說,“我跟剛才的趙老師請了假,晚自習就不上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坐坐吧。”小亮拉著艾春明就往樓梯口處走去。
小亮一直是拉著艾春明的手走路的,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艾春明的臉,一路的興奮使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艾春明是拖著殘腿吃力地跟著他走路。
他們來到離學校不遠的一家肯德基店,這家店面朝車水馬龍的商業街,走到店門口的時候小亮像小時候那樣撒起潑來,“小舅,今天你要給我買肯德基。”
“好。”艾春明心裡發酸,他親愛的外甥還是和從前一樣的頑皮,在他面前別看已經長那麼高了依然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找了一處相對僻靜的兩人座位,小亮把艾春明扶坐在座位上,他自己快速地坐下來把書包除掉放到他的腿上,他就這麼靜靜地凝望著舅舅,艾春明也這樣地望著他,這一刻是小亮與舅舅心靈交彙多年思念之痛一朝得到滿足的時刻,小亮眼睛裡不禁淚花滾滾,艾春明極力剋制著自己,怎奈一掬熱淚還是浸濕了他的眼眶,小亮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拉開書包的拉鏈拿出個什麼東西,說:“小舅,你看這是什麼?”
艾春明凝眸一看原來小亮手中拿著的是他青春年少時的心愛之物那把國光牌口琴,他記得以前他經常吹奏這把口琴,或許是因為他吹奏得太動聽小亮太喜歡,小亮死活就是要他的這把口琴,無奈他只好舍棄他的寶貝給了小亮,當時為了心裡好受一點說只是交由小亮替他保管。
小亮把裝盛著口琴的盒子遞給艾春明,靦腆地說:“舅舅,小時候不懂事把舅舅的口琴騙到我這裡,當時說好了是替舅舅保管,現在完璧歸趙物歸原主,最主要的我覺得這把口琴跟著舅舅才更能發揮它應有的價值,在我心目中舅舅一直都是最好的口琴演奏家。”
艾春明接過口琴看看又把他遞了回去,說:“你繼續保管吧,以後你就名正言順地成為這把口琴的新主人,舅舅恐怕能留給你的只有這把口琴了。”
小亮沒有馬上接過口琴,他情緒高昂地說:“舅舅,讓流動的音符在你的口中轉起來吧,我想聽舅舅現場即興的演奏。”
艾春明環視一週,來就餐的人並不是很多,他想滿足小亮的願望,他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和小亮見面,興許他奏出的是他生命的絕響。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