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百餘年來,也從沒有過貴客這樣的人物。”
“我們樓家,很久之前就在獻城了,祖輩做生意起家,我們一直延續下來,勉強算是獻城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
“但不遠處有個歸雲山,山上有個歸雲山莊。”
“聽聞,在我曾曾曾祖父那時候,歸雲山莊很少涉世,偶然下山也算是有禮。但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多久。在我小時候,從沒見過歸雲山莊和凡人好好相處的場面。”
“我小時候,還是爺爺當家。”
“但我有記憶的時候,那時候,歸雲山莊已經騎在了凡人頭上。”
樓會長聲音很輕,非常謹慎,又有些驚慌的樣子。
常無憂安慰他:“我們這兒說話,沒人聽得到。”曲肅已經張起了一張罩,不會有人查探到。
樓會長舒了口氣:“那就好。”
他放鬆了心神,眼神越過常無憂的肩頭,恍惚又看到了很久之前的過去。
“那時候,日子不好過啊,歸雲山莊的莊主一心修行,不管事。他手下的人,若是修行無進益,有時候就會來城中尋樂。”
“聽爺爺說,剛開始只是不付錢,後來酒醉後,開始隨意毆打店主和無辜路人。”
“再後來,便是欺辱良家,橫行霸道。”
常無憂安靜聽著,恍若又看到了另一個梓城,那個道德門不也是這樣,一步步成了凡人的災殃。
這樣的事情很常見,很多城裡的百姓都是這樣戰戰兢兢地活著。
她舅舅山下的鎮子,百姓當時應該也是一樣的活法。
常無憂心中想著,又想到了獻城現在的樣子,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什麼。
曲肅開了口:“但獻城現在並不是你說的樣子。”
樓會長笑起來,笑容有些苦澀,也有些自得。
“對,它現在已經不是那時候的樣子了。”
“我的曾曾祖父那一輩,被欺壓,曾祖父那一輩也被欺壓,他們看慣了凡人的命不算命。但我的爺爺,覺得人不該這麼活。”
說到他的爺爺時,樓會長語氣恭敬,很明顯對爺爺充滿了尊崇。
“我的爺爺開始努力,他想讓獻城的百姓起碼不會每天都擔心自己隨時死於非命。”
“我爺爺去世時,將這個遺囑留給了我的父親。”
“我的父親,又留給了我。”
“讓獻城百姓好好活下去,是爺爺留下的家訓。”
“歷經了三代人,我們獻城的百姓起碼能好好活著了。”
樓會長話說得平淡,但言語中都是掩不住的驕傲。曲肅不太理解,問他:“你們做了什麼?”
常無憂已經不需要再問,她已經明白。但她願意聽樓會長親口說一說。
“我們其實做的不多,”他輕聲說:“我們只是,將他們供起來罷了。”
怎麼供?常無憂已經明白了。
她見過了,在獻城每個店、每個人的家裡,都掛著贊頌歸雲山莊的字幅,以自願的名義,將貨物的利潤讓給歸雲山莊,甚至,樓家還做到了讓獻城的百姓每人都能背熟贊頌的文章。
這些東西,其實聯想起來,就很明白,似乎也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