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何染霜走了出來。
“她好一些了,”何染霜輕聲說:“也和我說了一些經歷。”
“她原是梓城書院夫子的女兒。”
“那明德未修仙前,只是個混混而已。”
“他們曾有過一面之緣。不過那時候,她是梓城的才女,已被許配給縣令之子,明德是個沒本事、有了些年紀也沒娶上妻的混子。”
天差地別的兩個人,這輩子本應該只有這一面之緣而已。
但一朝全變了,她被擄來,給他生了個孩子。她怎麼可能愛這個孩子?
常無憂聽著那女子的人生。
地上的囡囡一無所知,玩著杜荊的褲子。
外面有些冷了,囡囡看了地上的爹一眼,抽了抽鼻子,然後乖乖地自己用杜荊的褲子擦了鼻涕。
杜荊長嘆一聲,沒有阻攔。
這孩子怎麼辦?
不多時,那女子再次從房子裡出來了,她現在眉目都平靜下來。
“多謝幾位大人。”女子對他們道了謝:“我要回家了。”
常無憂問她:“孩子怎麼辦?”
女子搖頭:“這不是我的孩子。”她沒有看囡囡一眼,已然做好了全部的心裡準備。
女子臉上甚至有了些許笑意:“我爹孃在等我回家,他們說過,不管經歷了什麼,我都是他們的女兒。”
她再次作了揖,就要離開。
但她走過囡囡身邊時,囡囡仰頭,怯生生看向她:“娘……”
女子腳下未停半步,也不曾回頭看囡囡一眼。她走到了門口時,終於回了首。
常無憂這才看到,她滿臉都是淚。
“若是大人不嫌,”她說:“還請大人把這個孽畜帶走。”
“我見了她,都恨不得掐死。”
她說了最後兩句,便離開了。
囡囡看著娘離開,又看了看地上的爹,終於有些害怕起來。
但她被杜荊禁錮住,沒辦法去追娘,也不能去找爹。只能低下頭,裝作看不見杜荊的臉,然後一把抱住杜荊的腿,假裝自己有了依靠。
侯樸已經將那些凡人打手全綁好了。曲肅也吸取好了功力,道德門的人全死了。
他們圍在一起,看這個小東西。
“怎麼辦?”侯樸問,他撓了撓頭,覺得非常難辦。
“她娘不要她了?”杜荊輕聲問,其實他知道答案,只是想確定一下。
“不要了。”常無憂說:“這本來就是她人生中的意外。”
她好端端地生活著,盼著嫁給自己心儀的男兒。
一朝被強迫,給自己憎惡的男人生下了孩子。
這個孩子,她愛不起來。
她若是帶走了這孩子養大,那確實是母愛偉大。但她一走了之,也說不得自私。
畢竟,她憑什麼要偉大,憑什麼要用自己的一生,來彌補一個不是自己釀下的過錯。
憑什麼在餘生裡,帶著一個隨時提醒自己悲慘命運的孩子。